第231章 比這個(1 / 2)
五年前,蘇滿意剛成立滿意家政公司時,隻租了頂樓一層,下一層還空著,沒有人租。
那時公司所有人加起來也隻有三個,蘇滿意,詹賈,沙搖。
倉庫的工具也隻有兩個皮搋子。
三個人,兩個皮搋子。
滿意家政就是從這樣一窮二白的初創期發展過來的。
每天辛苦工作後,詹賈和沙搖都會到樓下來,倚著窗口,一邊看月亮,一邊喝啤酒談心。
這裡整整一層都空著,老板的辦公室就在上麵,卻沒有窗戶,他們可以放心說話。
談談天氣,談談今天碰到的奇葩客戶,談談女兒不好好學習天天嚷著要養貓,談談樓下那個老四合院被人租下來作劍道館以後肯定沒生意。
詹賈和沙搖無所不談。
那天也是一樣。
兩人倚在窗口喝了整整五瓶啤酒,看著月亮下菜,還吐槽樓下劍道館四合院空地上枯坐的老頭,好像就是劍道館的館長,聽劍道館的教練說館長要修枯禪,悟劍道,隻要有空,就坐在四合院的空地上發呆,一動不動。
「要是坐著就能修成無上劍道,我們的皮搋子也能成道!」沙搖說,他剛喝完一罐啤酒,隨手捏扁,另一隻手還攥著一隻皮搋子。
「哈。說不定呢。」詹賈也仰頭喝完一罐啤酒,輕輕放在窗台上。
樓下劍道館裡還傳出教練威嚴的口令聲:一、二、三、四……
沙搖聽著笑出聲來,一笑就停不下來,詹賈遞過來一罐啤酒,沙搖接過,摳了半天,都沒打開,反而笑得直不起月要來。
詹賈幫沙搖開了啤酒,問他到底笑什麼。
沙搖說今天上班的時候順道去劍道館瞄了一眼,裡麵一個學員都沒有,隻有教練在拖地板,還喊口令一二三四。
詹賈也笑了。
沙搖喝得有點上頭,拿起皮搋子,假裝是把劍,說要跟詹賈比試一下,「聽說你是滿意家政最資深經驗最豐富的疏通師傅。在下沙搖,久仰盛名,今日幸會,可否賜教?」
詹賈提起皮搋子,長笑一聲,翻身跳出去。
沙搖的酒馬上醒了大半,跑到窗台邊看,詹賈穩穩站在放設備的小天台上,橫持皮搋子,問他敢嗎?
「敢!」
怎麼會不敢?
天台看起來危險,四周還有欄杆護著,怕什麼。
沙搖也跳出去,跟詹賈並肩站立。
窗內窗外,隻隔了一麵牆,可是風景卻大不相同。
背後是牆,再往上就是老板的辦公室。
身前卻是一片澄靜夜空。月亮像一枚遺失的金塊被夏夜的風掏成細沙,撒落成一片星群。
下麵是劍道館教練的口令聲,上麵卻是亙古不滅的長夜。
那一刻,詹賈和沙搖同時仰望夜空,生命的狂喜與刺痛,剎那間,仿佛通馬桶成功那一刻,倒卷上去,與皎月相通,炸成煙花,寂滅於星。
他倆久久沒有開口說話,直到教練的口令聲停止,才突然想起跳出來是要乾什麼的。
沙搖擺個架勢,說:「請賜教。」
詹賈說:「賜教個頭!注意安全。」
一句話破了沙搖的幻想,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沙搖跟詹賈混久了,常把詹賈當成同齡人來看,卻忘了詹賈有個上高中的女兒,論年紀,可比他大了幾輪。
沙搖看了會兒月亮,正要爬回去。
詹賈卻拉住他,指著天台上麵的牆,說:「要不比比這個吧?」
沙搖轉身往上看,隻是一堵牆而已,剛好是老板辦公室的位置,沒什麼出奇的,硬要說,就是光滑了點。
「比什麼?爬牆嗎?剛才誰說注意安全的?」沙搖懷疑詹賈是不是酒喝多了,有些人平時看起來老成持重,可是一旦喝酒,就會變成另一種樣子。
「不是。比這個。」
詹賈隨手一甩,手中的皮搋子啪的一聲,釘在牆上。
沙搖點頭,既然兩人都是疏通師傅,自然要比皮搋子的技藝,這說的通。
沙搖手一甩,皮搋子飛出,啪一聲響,也釘在牆上。
他的皮搋子剛洗過,還帶著水,釘得更牢,比詹賈的皮搋子位置低了一些。
「哈!我贏了!」詹賈高舉雙手提前慶祝。
「呸!是我贏了!」沙搖也舉手慶祝。
「我釘得高!」詹賈說。
「我釘得牢!」沙搖說。
「你怎麼知道你釘得牢?」詹賈問。
「明天過來看,看看誰的皮搋子還釘著,不就行了?」沙搖說。
「要是兩個都掉了呢?」詹賈問。
沙搖搖頭,「我的是不會掉的。永遠都不會掉。」
詹賈看看沙搖,「吹牛。」
沙搖:「反正你等著看就行了。」
倆人又互相吹了會兒牛,都誇自己的皮搋子水平高。
沙搖說自己天賦異稟,是塊百載難遇的通馬桶的好材料。
詹賈說自己經過二十年的疏通,功力已然精湛至極,普天之下,罕有其匹。
倆人一邊吹牛,一邊爬回窗戶。
剛好蘇滿意下樓,撞上兩人,問他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他倆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說沒有啊。
蘇滿意狐疑地看了他倆幾眼,然後說接了一個大單,客戶是個住在高檔別墅區的人家,家裡馬桶堵了,你們倆去通一下。
沙搖站出來,說我一個就夠了。讓詹賈休息吧。
詹賈冷笑:這句話該我說才是。
蘇滿意搖頭,你們兩個都去。
「明明一個人就能搞定,為什麼要兩個人都去?」沙搖問。
「尊重。知道嗎?」蘇滿意說完,看著一地的啤酒罐,又問:「你們倆真沒聽到什麼聲音嗎?」
「沒有!」
詹賈和沙搖堅定地回答。
等蘇滿意走了,詹賈和沙搖約定了明天去客戶家的時間,收拾了啤酒罐,正要走,沙搖突然回頭,看著窗外的月亮,大喊:「不好!」
詹賈嚇了一跳,還以為有人跳樓,問:「怎麼了?」
「皮搋子都沒了,明天怎麼工作?」
……
最後的解決方案就是沙搖去本地最大的賣皮搋子的雜貨店裡買了兩把皮搋子。
兩人去了客戶家,通了馬桶,用握固的手勢拍了一段絕不想給任何人看到的視頻,然後回到公司。
夜裡,兩人照例買了啤酒,在窗台外麵喝酒聊天,兩人都默契地絕口不提白天發生過的事,好像兩人從來沒有穿上v型的粉色瑜伽服在一群人麵前跳舞一樣。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樓下劍道館又響起那個教練的口令聲。
沙搖本來想笑的,可是嘴角剛提到一半,耳邊就響起那近乎魔咒般的口令聲: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跟著我來、再學一次。
原地踏步,握固空擊,嘴巴呼呼,像個傻瓜,也沒關係。
啊啊啊啊!
沙搖仰頭喝完一罐啤酒,想用酒精麻醉自己。
到底要用多久才能洗刷掉心中的這種羞恥感!
沙搖跳到天台上,看月亮,又看牆。
「哈!我的還在!」
詹賈本來是木然地抬手喝酒,喝到啤酒罐空了,也毫無知覺,重復地抬手,大拇指還被四指壓著,保持著握固的手勢。
一聽到沙搖這句話,他也跳出去,站在天台上往牆上看。
月光照映下,一隻皮搋子釘在牆上,木柄微微顫動。
原來詹賈那隻皮搋子隻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不見了。
詹賈往下看,樓下那四合院裡的老頭館長還在坐枯禪,光頭被月亮照亮。
「不可能!」
詹賈不相信以自己二十年的苦功,手勁會輸給沙搖這個毛頭小子。
就算他的皮搋子會掉,沙搖的為什麼不會掉?
同樣的牆,同樣的皮搋子,自己的經驗比他更豐富,手勁更巧更大,為什麼自己的會先掉下去?
「跟你說過啦。我天賦異稟,百載難遇。」
詹賈不信,提出要跟沙搖再比試一場。
沙搖說可以,不過第二天出工的皮搋子要詹賈買。
詹賈同意了。
兩人拿了新的皮搋子,對準牆麵,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