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2 / 2）
聞言，葉絨看向沈老太太，沈晏清身邊就沒少過女人，雖然換得勤，某些時候還有點潔癖，但並不排斥別人靠近。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魏韻書繼續說道：「晏清他從前一直都是一個人，也就幾年前開始身邊有了女人，但沒有一個能待長，隻有你不一樣。我看得出來，晏清對你與旁人不同。」
「………」葉絨覺得，雖然沈晏清目前對她好感度上去了，但在沈晏清眼中，本質上她和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沈晏清清心寡欲到漠視自身性命的人，早就過了而立之年，觀性情早已穩定，別人又怎麼可能輕易動搖。他有那樣的過去，目睹母親被囚-禁折磨，又被迫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以那樣慘烈的方式離開人世，不僅沒有變得怯弱選擇逃避或者發瘋，還以雷霆手腕成為了沈家的家主，並且至今為止還在清算過去的賬。
沈晏清也不想要那些人的性命，死亡是解脫，他顯然更喜歡拿鈍刀子割沈家人的肉，看到那些人生不如死地活著。
譬如讓沈老太太目睹沈家那些人一步步發瘋，不知道那懸在頭頂的刀什麼時候落在自己脖子上，還得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在自己眼前苟延殘喘毫無尊嚴地活著。
這對於一個80幾歲的老人來說確實有些刺激，但她麵前的沈老太太顯然不是一般人。
「你的事我也聽說了，還在念大學。」魏韻書看著麵前有些走神的少女，知道她是聽進去了，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葉小姐是因為什麼原因輾轉到晏清身邊，但晏清並不在意這些，看得出你也很在意晏清，他過去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一直以來都渴望別人的陪伴和理解，而這些隻有你能做到。」
葉絨：「………」
如果不是知道沈晏清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還真就信了這鬼話自信心膨脹了。
但此時此刻，葉絨很老太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眼看對方都拋餌了，於是順著對方的話開口：「沈先生待我很好，我當然願意陪在他身邊……隻是，不好的事是指什麼？」
「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他在十幾歲的時候目睹了母親自殺。」沈老太太說起過去的時候神色有些恍然，「晏清的父母感情不好，倆人都有些偏執，天生對感情的認知有所缺陷，倆人互相折磨卻又不願放手，晏清出生後情況變本加厲。晏清麵對父親的漠視，又被母親忽冷忽熱地對待，還有長時間來自母親常年的虐待……導致他六七歲了還不會開口說話。後來，晏清的母親在他麵前自殺，這件事也成了晏清的夢魘，他那時候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藥，因為情況沒有好轉，心理醫生也換了很多個。
好在隨著晏清成年，他情況好轉了，也不再需要心理醫生。我原本以為是這樣的，直到晏清在一眾繼承人中以雷霆手腕繼承了沈家家主的位置。」魏韻書頓了頓，神色掩不住疲態和蒼老，「之後，沈家人一個個瘋的瘋，跑的跑，偌大的白藏公館最後隻剩下他和我這個老婆子。」
「後來我才知道，那時晏清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他骨子裡要比起他父母要更加偏執，連帶著對感情的認知缺陷也遺傳了，這讓他根本無法正常地去愛上一個人，也無法理解感情，就算對血脈至親他也能夠不吝手段，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葉絨表情空白了幾秒，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訝異之色。
魏韻書覺得眼前的少女是一個聰明人，她或許對沈晏清本身確實是有幾分喜歡的，又或許隻喜歡沈晏清身後的財富，但這份喜歡並不足以讓她冒著與回報不相符的危險，她溫順卻清醒，想方設法輾轉到沈晏清身邊必然有所求，這一點沈晏清自然更清楚。
可偏偏沈晏清隻對她不同。
沈晏清對她的不同或許連沈晏清自己都沒有發覺是什麼，那麼多年，沈晏清身邊的女人魏韻書見過不少，那些女人之於沈晏清就如同會呼吸會喘氣的寵物，是他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普通人」的道具。
起初，沈晏清眼中，葉絨和那些女人並沒有不同。
後來，一趟阿沃勒之行，讓沈晏清身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那瀕臨崩解的人險險地停下了下來，原本行將就木的人身上迸發了一絲生機。
可沈晏清天生的缺陷讓他對感情的認知與普通人不同，魏韻書並不認為沈晏清是真的突然間就愛上了這個少女。
但她對沈晏清來說確實是特殊的。
就好像烈火焚燒的地獄中吊下來的一根瀲灩著微光的蛛絲，沈晏清或許沒有借助蛛絲離開的打算，但那也是他唯一能夠感知到的不屬於地獄的存在。
現在，蛛絲的存在攪動了這潭死水。
當蛛絲驟然消失，必然會加速他自身的崩解。
而攥著蛛絲另一頭的人知道自己想要拉出來的是什麼人後，又怎麼可能不掐斷蛛絲？
「他對旁人尚且能夠狠得下心，但葉小姐卻不同，你的陪伴是他最需要的。」魏韻書喝了口茶潤喉，艱難地咳了幾聲緩了緩，然後看向葉絨說道：「我身體不適就不送葉小姐出門了，晏清今後就勞葉小姐費心了。」
「我會的。」葉絨起身微微笑道，聽起來就像營業模式的客套，心裡也總算明白沈老太太想做什麼了。
回去的路上，葉絨心中不由嘆服老太太這避重就輕，這模糊重點的能力，還讓人有無限地發揮腦補空間，實在絕了。
不過通過沈老太太此番提醒，葉絨後知後覺意識到到沈晏清本質上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盡管他一直以來表現得很溫和，很紳士，從沒有失態失禮的時候。
雖然調查組給的資料也說明了沈晏清這個人本質上是個性情冷漠、手腕狠辣，但和沈晏清的相處中往往會忽視這個事實。
倘若她真是奔著沈晏清的臉或者錢去的，確認老太太說的話是真的後肯定連夜卷鋪蓋跑路了。沈晏清本身的固然養眼，他的財富也足夠吸引人，但在不確定的危險麵前，這些都不重要了。
活著不好麼？
老太太識人眼光毒辣，算準了她會做一個「聰明」的選擇，而她的「背叛」必然會加速他的「死亡」，這才是老太太希望看到的。
隻是老太太唯一沒算到的是，她輾轉到沈晏清的身邊確實有所求，但這個所求既不是沈晏清本身，也不是沈晏清的財富，而是來自係統的任務。
如果沒有係統，她也許這輩子都不會與沈晏清產生交集。
現在係統的任務關乎到國家的未來，牽扯就一下子就變大了，不管是來自沈晏清的危險，還是來自其他外部的危險，她身後都站著國家，有國家保護，她底氣一下子足了，根本不虛好嗎。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不管什麼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葉絨眉眼彎起，突然樂了。
她腳步輕快，其實比起從別人口中得知的沈晏清為人，葉絨更相信自己朝夕相處接觸到感受到的。
誠然，沈晏清絕不是什麼光風霽月白璧無瑕的人物，他的原生家庭，他過去的經歷也讓他無法成為那樣的人。
不過沈晏清是係統給她選的攻略對象，而她有國家做後盾，總不會讓沈晏清真的走向無法回頭的死路。
國家有這個能力。
這一點葉絨確信無疑。
遠遠，葉絨看到一輛車子緩緩駛過來。
是沈晏清來如約過來接接她了。
不等車上的司機下車給她開車門，葉絨自個兒拉開車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身正裝的沈晏清，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被時光眷顧的臉上，不管多少次仍舊會為此驚艷的好看。
「愣著乾什麼？」沈晏清察覺到她的目光也看了過來，撞進清亮柔和的眼瞳中，裡麵是不加掩飾的純粹的欣賞，恍然間似乎回到初見時。沈晏清心知她沒什麼多餘的想法，不過也正是因為知道這樣，反而讓人無法無視她的目光，也許是心中也會不自覺好奇在那雙瞳眸映照的自己又究竟是什麼模樣。她看起來心情很好，連帶著映照在眼中的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這份喜悅也讓沈晏清沾染了些，他好笑地看著她：「再不上車就要遲到了。」
「好呢。」葉絨坐上車。
車子緩緩行駛，車內除了司機，還有兩個保鏢一前一後坐開。
葉絨和沈晏清麵對麵而坐，下午的陽光正好，光影掠過，葉絨托腮看著對麵的沈晏清，想起來接她的車子分明是朝著沈老太太住處開，也就是說沈老太太找她的事沈晏清肯定心中有數。
不過他這會兒也不問，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
沈晏清和老太太對壘那麼多年，不可能心中沒底，葉絨索性主動開口：「您怎麼知道我去了老太太那裡？」
沈晏清語氣溫和：「你被叫走後，管家打了電話給我。」
哦哦，原來是這樣。
就在葉絨以為沈晏清一點兒都不在意的時候，卻聽到沈晏清輕聲慢語地開口：「老人家的話你別太往心裡去。」
也沒問老太太和她說了什麼。
聽到他的話，葉絨卻突然看向他，笑：「老太太給我講了一些您過去的事。」
沈晏清微微頷首，並沒有順著問下去，似乎沒什麼值得放心上的事。陽光下，他側臉線條流暢不染溫度，不笑的時候清冷又威嚴，空氣中傳來他身上特有的烏木糅雜著煙草的味道，總讓人想到深冬亂林中猝不及防吸入的冷空氣。
葉絨朝他眨了眨眼，然後一臉促狹的笑：「沈老夫人說您從前換女人換得可快了，但唯獨待我不同，是真的嗎？」
沈晏清怔了一下，對上她漂亮的眼眸，隨即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葉絨的錯覺，他身上那種行將就木的疲憊感似乎不如以往陰冷，如草葉舒卷，他整個人多了幾分柔和。
他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