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狗太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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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近時辰,王府。

五皇子孝心感人,自己剛剛中了毒才緩過來沒多久,就開始關切起景昭來。

「皇叔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皇叔是被何人所救?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可有好生酬謝?」

五皇子聲音雖虛,話卻密得跟炮仗似的。然而景昭卻並未答上半句,而是平視著目光望住他。

被看得心內惴惴,五皇子喉嚨裡乾笑了聲:「皇叔為何這般看我?」

景昭雙手交疊於膝頭:「聽聞今晨下朝時,陳侍郎與曹相小有沖突?」

提起這茬,五皇子眼中一亮,登時幸災樂禍起來:「可不是?今日下朝時他二人那叫一個暗流湧動,這回,我倒要看太子如何平衡這舊嶽丈與新嶽丈間的關係!」

景昭靜靜聽他說完樂完,這才懶淡著聲音道:「且說說看,他二人因何而冷臉?」

「這……」五皇子隱覺不安,喉嚨裡乾笑兩聲:「聽說陳府千金前番遇襲與中毒之事,曹相大有嫌疑。對了,今兒這毒應當也是……」

「今日之毒,是我派人下的。」景昭瞥他:「前番暗刺那陳府千金,故意遣人給她下毒的事,是你派人做的。」

雙重的驚與詫,直讓五皇子腦門嗡嗡作響。

「你欲讓陳侍郎將此事懷疑到曹相頭上去,引他二人越發敵對。構陷這招想得不錯,但你可曾想過若太子反將一軍,把這事蓋回你這處?」景昭慢條斯理地剖析道:「還有曹相,他憑白被人扣了頂帽子,會不著人查探真相?他二人不論是誰去查,首當其沖懷疑的便是你。」

啞了許久,五皇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皇叔,我……」

「這事情時日太短彎繞不夠多,若教曹相查出些什麼來,假使隻有三分線索,在他那處也算是坐實了的。你沉不住氣,設了這局待想拉他過來,孰不知此行把他往外推的風險更高。」景昭毫不客氣,直將人訓了個烏眉灶眼。

五皇子縮起脖子,艱難地囁嚅:「所以皇叔今日下毒,是為障目?」

景昭吹開茶葉,飲了口茶潤過嗓才道:「是障目,也是摘一摘你我的嫌疑。所幸那陳姑娘正好來了,不然還得另尋時機。」

五皇子憂道:「可若皇叔也誤食那點心……」

「所以是單給你和她下藥,不是給本王下。」景昭輕描淡寫:「你也中了毒,這事便不至於立時想到你頭上去了。」

「……皇叔可真疼我。」五皇子凝噎了下,剛剛挨過針的穴位隱隱作痛:「那方才皇叔讓太子看的線索眉目,指向何處?」

腳步聲近,花罩外有人走了進來。

「王爺。」韋靖稟手啟道:「烏漁求見。」

景昭頷首讓召,這才答五皇子道:「線索眉目指向何處,那就是太子的事了。要大費周章繞回本王這處扯個沒完沒了,還是隨便找個人出來頂這下毒行刺之事,他自行決定。」

烏漁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兩個病歪歪的叔侄。

一個麵色透白如大病初愈,另一個則還有些生咳的餘韻,麵色微潮。

「小的見過王爺,見過五殿下。」

「免禮。」景昭喚他起來:「可是事情有進展了?」

烏漁點頭:「門中所有人的任務記錄,俱在天番樓有詳細記錄。小的暗中抽過近來的卷宗,雖不曾查到有相關卷紙,但小的有一猜想……」

說著話烏漁偷覷了景昭一眼,卻見對方眉鋒不動,好似對他的故弄玄虛並不感興趣。

「何等猜想,快些說來聽聽?」比較沉不住氣的,還是半臥在軟榻上的五皇子。

烏漁賠了些笑:「天番堂堂主沃南,好似曾與曹相那位孫女有過交集。且曹相孫女出事那日,他曾去過玉清寺。」

「天番堂主?就是你們門主最為器重的那個?」

「正是。」

景昭眯著眼度忖了下:「你的意思是,他會與曹相孫女之死有關?」

「小的不敢多說,是否真有關聯,還待進一步查證。」烏漁連忙打補話,又說起自己因何有這樣的猜想。

景昭一徑聽著烏漁的推測,一徑伸手去胎薄釉潤的骨碟中撚了枚小果子。

澹盪的陽光半灑在案幾上,更顯他指長膚白,像是骨節上覆了層奶皮。

待烏漁的話說完,他口口勿冷靜地吩咐道:「繼續查,曹相不是好糊弄的人,若想令他信服,需得有確鑿證據。」

「王爺說得極是。況曹相孫女之死若真與那南堂主有關,他可就相當於私自行事了,這裡頭,或許還有得可以深挖……」烏漁連聲附和,卻在尾音處打了個轉兒。

這份欲言又止被景昭察覺到:「還有何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烏漁嚅了嚅嘴皮子:「還有王爺上回問我的,那披針紋……」

說完這話,他壯著膽子又瞄了一眼,發現這位八風不動的王爺,此時才生了些異樣。

「什麼披針紋?」五皇子戇居居地摻和一嘴。

烏漁不敢多提前情,他留意看著景昭的麵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小的順帶著查了查,整個六幺門裡,唯有一人月要後有紋樣。便是天番堂主那位嫡親的妹妹,名喚沃檀。」

指尖矍然緊繃,景昭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將黃澄澄的果子包入掌中。

頭一日的漫長值勤結束,因為夜裡陳寶箏不外出,陳府便安排了一圈府衛看護院子,無需沃檀兩個整日跟著。

和胡飄飄分道揚鑣後,沃檀緊趕慢趕地朝家走。

路經府衙所在的街時,見幾個皂吏正頓著杖在趕人:「滾滾滾!再行滋擾,定讓你吃板子!」

沃檀眼神好,一看便認出被攆在石獅子旁邊俯身嗚咽的,是白天挨了豬手的婦人。而立在階下笑著給那幾個皂吏塞錢的,也正是揩她便宜的大漢。

沃檀還以為不了了之,沒想到她還真把人給弄到府衙來了。

但看這陣仗……不像是贏了。

塞完錢後,那大漢神氣活現地下了石階,朝婦人呸了口唾沫:「真夠晦氣的!以後見著老子你可好躲著走,否則見你一回打一回!」

那婦人兩眼失神,緩緩蹲了下來,聳動的背脊顯示著昭然若揭的絕望。反觀那大漢,則哼著小曲邁起方步,揚長而去。

「這些官吏都不是好人,你沒使銀子不會幫你的,以後別來啦!」

輕俏的聲音響起,婦人聞之抬頭,見自己跟前停了個穿窄袖衫的小郎君。

這小郎君身條兒不算長,沉沉暮色中瞧不清長相,隻看得見那雙大而亮的眼。

吃了一天的奚落,婦人聲音酸楚:「謝小郎關心,應是我笨嘴拙舌,沒能將這事好好說清楚……」

她這幾句話說得氣咽喉乾,聯想起別的一時愈發悲從中來,便忍不住埋頭默默流淚。

然而到底是有年紀的人了,容不得太多放縱。不到一柱香的動靜晌兒,婦人便止住情緒打算起身。

然她才抽直脖子,卻見適才和自己搭話的小郎君不知幾時也蹲了下來,拿手指在沙地上畫橫畫豎,行止瞧著比自己家中兒子還要稚氣些。

想起家裡的兒子,婦人勉強笑了笑:「天時晚了,小郎早些回家罷,莫要讓家裡人著急。」

她揩著眼角餘淚,向前走出幾步,卻又陡然聽得一聲問:「你想不想出氣?」

……

大漢灌了壺酒邊走邊喝,三兩馬尿落肚,愜意得腳下拌蒜。

喝多了就要放水,他拐進個暗巷正待要解褲月要子,忽然被個大麻袋罩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誰!哪個狗廝鳥暗中傷人!大爺我……」話還沒喊完整,身上好像被戳了一下,就怎麼也叫喚不出聲了。

沃檀拿腳踩住那大漢的肩,給人摁在地上沒法子動彈。

她朝那婦人勾手:「揍他。」

見婦人瞠目結舌,沃檀隨地撿了半個瓦罐遞過去:「照他頭拍,碎了完事,放心死不了人。」

得沃檀慫勇,婦人膽氣驟生,接過那瓦罐後便舉起手臂,高高砸下——

……

料理完那大漢後,沃檀遞了個藥包給那婦人:「你以後要是出門就把它搽在衣服上,誰要扌莫了誰爛手。」

婦人道過謝,又遲疑道:「可若是,若是我自己扌莫了呢?」

「你沒事扌莫自己乾嘛?」沃檀投以奇怪的一瞥。

這話問得人莫名喉噎臉紅,婦人囁嚅道:「不瞞姑娘說,我兒……目不能視,走動需人攙扶,若被他碰觸……」

「一盞茶內洗乾淨手就好了。」沃檀扌莫著鼻子想了想,又從兜裡掏出枚小瓷瓶來:「這是解藥,搽到手上不要碰水,半天就會痊愈。」

「多謝小郎君。」婦人道謝才接過,又聽沃檀問:「你男人呢?」

婦人愣了下:「小郎君……認得我?」

沃檀搖頭:「我也養了個外室,想問問你們怎麼處的。」

她幫人一遭耽誤時間又費了藥,怎麼想怎麼肉疼,便打算撈些經驗。

被問及這些話,婦人自是含羞又惶惑,偏沃檀還愣頭青似地追問道:「他以前一個月給你多少銀子,你怎麼伺候他的?」

在沃檀滿是求知的注視下,婦人雙頰熏紅,耳根子也越發灼燙起來。

折騰一番,已過戌時。

沃檀走路晃盪,吊兒郎當地甩著自己餘下的一截子月要帶,到了院門之外才消停下來。

米香嗅得人渾身舒坦,明明是自己家,她卻賊鼠一般扒著門縫朝裡看了看,見臥房裡燃著燭,而灶間則有個清削單薄的身影,正在默默忙活。

果然乖乖等在家裡,是個聽話可養著的,真純良。

直起月要身推開門,沃檀踮著腳偷偷扌莫扌莫接近,病秧子卻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回身朝她溫溫一笑:「姑娘回來了。」

「嗯。」沃檀收起詭眉詐眼的表情,故作老成地點點頭:「回來了,你今天都做什麼了?」

景昭笑著答道:「做了些灑掃之事,見今日太陽正好,便將被褥也攤出來晾了小陣。」

沃檀心頭滿意,表麵卻繃起臉圍著他轉了兩圈:「還好你沒跑,要是跑了的話,我要麼送你進宮當太監,要麼……」

她輕飄飄瞥人一眼,接著換了幅凶巴巴的嘴臉:「先奸後殺。」

景昭:「……」

作者有話要說:王爺:多謝關心,本王墓前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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