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怎舍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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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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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這一走,就是大半旬。

王府外被武德司的人包圍住,府裡人不被允許隨意出入,就連采買都要有人跟著。

「到底怎麼個情況啊現在?半點消息都沒有,急死個人了。」田枝枯著眉,一手握碎一個核桃。

塗玉玉在旁邊撿屑子,也跟著發愁:「是啊,也不曉得南堂主他們怎麼樣了。聽說大理寺獄本來就陰濕,這天氣越來越冷,要凍出個病來可不好了。」

「啊嚏——」說到病,沃檀就打了個悶鼻,炸屍似的從搖椅上彈了起來。

她搓了搓鼻尖,眼裡濡濕。

田枝瞟來個視線:「你怎麼也不想法子打探消息?整天吃了就睡,王爺要知道你這麼沒心沒肺,肯定腸子都要氣青了。」

對於田枝的指責,沃檀深以為然:「說得對,我現在就去撞牆,尋死覓活要見我夫君……」說罷她挺月要子起來,嘴裡嘟囔道:「你們記得聲音喊大一點,千萬不要攔我。」

於是起來在王府裡逛了兩圈,可腿都溜細了,也沒找到看得麵順眼的牆。

便在沃檀打算溜第三圈時,有人來報,說是五皇子過府了。

數日不見,五皇子麵色疲乏,眼下青影重重,人也有氣無力,反而像剛蹲大獄出來的重犯。

再三醞釀後,五皇子緩緩吐露了來意。

沃檀扯著帕子,抽抽答答地裝蒙:「不是盧長寧為求自保,主動揭發六幺門,還把髒水往我夫君身上潑的麼?既然夫君拒不認罪,五殿下合該想法子替他脫罪才是,怎麼反而讓我去勸夫君認罪?這是個什麼道理?」

心虛所致,五皇子吞吞吐吐,不怎麼敢看沃檀。

他囁嚅道:「南堂主……他把所有罪名往自己身上背,拒不肯指認皇叔。」

沃檀眼淚冒得更凶了,她把臉埋在手裡哭了好久,這才啞著聲音問道:「那為什麼我夫君還被關著?為什麼不放他出來?」

她聲音裡帶著啜泣,裡頭有復雜的痛,有急災滅頂的慌,更有求助無門的苦。

胞兄與夫婿雙雙被拘,天大的案子押在頭頂,換作任何一個女子,應該都無法淡定。

五皇子掙紮著抬起頭,看向沃檀一雙哭腫了的眼,心頭的負疚感越擴越大,那些本來打算要說的話一句句哽在他喉頭,噎得無法再張口。

偏此時,沃檀又吸著鼻子道:「那天來拘人的軍士凶得很,也不知道有沒有暗地為難夫君……夫君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被人冤枉關了起來,也不知道病有沒有加重……」

說著又是哽咽兩聲,抖著嘴皮子問五皇子:「殿下有沒有去看過他?他瘦了沒有?還每天都咳嗎?」

仿若被蠍子狠狠蟄了一下,五皇子再待不下去,擠出句「皇叔一切都好」,便匆匆離府了。

腳步促疾,近乎落荒而逃。

但他沒能說完整的話,總要有人說,他沒能辦成的事,也總得有人操心。

當日晚些時辰,沃檀離開王府,被人帶去了坤寧宮。

事情堆在眼前,曙光在望隻剩最後一哆嗦,且皇後並沒有五皇子那樣的虧心包袱,說話便直接許多。

「我知道,弟妹你惦記著秦府的丹書鐵契。但私造兵器是謀反大逆,就是誅九族也不為過,憑你多少份丹書鐵契也沒有用,而且還會連累秦府。」

略作停頓後,皇後看著沃檀,繼續道:「但親王不一樣,皇室子弟量罪從寬,且沒有死罪這一條。至多是革爵革薪,押去封地罷了。故而弟妹若想救你那位阿兄,這是最好的法子。」

「所以皇後娘娘的意思,是讓我去勸我阿兄改口供,指認我夫婿是麼?」沃檀聲音發苦,嘴唇抿得泛白。

皇後垂了垂眼皮子,做出默認的姿態。

過會兒後,皇後才又重新說道:「弟妹莫怕,待謀反之罪脫了,再拿那丹書鐵契免了你阿兄為舊朝效力的死罪。至於旁的刑罰,左不過刺字流放罷了,山迢路遠,換個人替著,也不會被泄露半分。」

沃檀絞了絞帕子,喉嚨越加發緊:「可如果押去封地,那裡離鄴京千裡,夫君本就體弱,現在身上還有餘毒,眼下這天寒地凍的,他哪裡受得住?」

「弟妹大可放心,本宮會指派一批良醫隨行,囑咐隊伍走慢些,總之一切以九弟身子為重。」皇後耐心不多,手指在案幾上點了好些下,勉強放慢聲道:「且這都是權宜之計罷了,待舟兒……到時再給九弟平反,九弟一樣可以風光回京,好好當他的親王。」

皇後這話在別的人聽來,是樁毫無缺漏的施救法子,但落在沃檀耳朵裡,就當她吃豆芽喝涼水,放的兩瓣兒屁。

沃檀站起身來,在地心焦躁地踱了幾步,未幾遲疑著問:「可如果找人頂罪,明明有更好的人可以用,為什麼非要我夫君?」

這話不難理解,指的那個更好頂替的人,無疑是仍被關押在大理寺監獄裡的陳大人,陳滄。

畢竟景昭之所以被咬上,且被刑審認為嫌疑大,便因盧長寧在王府待過,而王府裡頭亦有人指認,道是沃南也曾數度出現,且與景昭密談。

但按這個邏輯往下查,陳滄與六幺門往來得更多,隻要肯動心思,六幺門曾做過的所有事,都能往陳滄身上帶。

指節敲擊案麵的聲音停止,皇後直勾勾盯住沃檀,耐心用盡。

她拉直嘴角,寡淡著聲音道:「本宮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見她終於不再裝了,沃檀停下步子向上覷了一眼:「臣妾也以為,皇後娘娘是個厚道人。」

皇後目光霎那銳利:「你可別忘了,順平侯夫人上回帶來告鳳狀的人,還在本宮這裡。」繼而,她麵上折疊出不屑的冷笑:「這要往下去查,查到弟妹與那六幺門的堂主是親兄妹,且弟妹也是六幺門的人,屆時九弟的嫌疑,不是更難洗脫了麼?」

這話裡再深一層的意思,便是如果查出沃檀與沃南的兄妹關係,而沃南又扛了個謀逆之罪,那麼假使是連累不到秦府,但沃檀卻是難以脫身的。

畢竟皇室子弟上不及死罪,卻不代表宗室婦人,也能免得一死。

「實話告訴你,本宮之所以手下留情,不過是舟兒那孩子善良,輕易不肯走這一步罷了。但要你不識好歹,那一切可不好說了。」這話說得極重,皇後的語氣中,已是滿當當的恫嚇與威脅。

可話說重了,台階還是得給。

收斂了下怒意,皇後深深地嘆出一口氣。

她舒著眉目,徐徐寬慰沃檀:「總歸舟兒是個感念舊恩的,他心中惦記九弟,這已是你們夫妻最大的保障。且九弟這麼些年來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舟兒的大業麼?」

「弟妹想開些,莫要鑽了牛角尖。」

恩施並施,是活在後宮的女人最為嫻熟的技藝。皇後這話過後,坤寧宮裡靜了下來,靜得掉根針都聽得見。

沃檀僵立在原地,一雙唇咬了又咬,眼皮子顫了又顫,足以見得心內有多惶然。

過得片刻,她壓了壓膝:「可否,可否請娘娘容臣妾多想兩天……」

「別說兩天了,就是二十天、兩個月,本宮也等得。」

大方的話說完後,皇後緊接著皺起一雙眉:「可這個時節啊,晨早打的霜都厚了許多,寺獄裡頭又濕又冷,聽說活活凍死的人犯也不在少數呢。」

說著話,皇後提起一杆靈芝頭的金如意,特意抵開窗門來,看著外頭憂心忡忡道:「九弟雖不在寺獄,那關押的人也不敢慢怠了他,但跟在王府裡頭好好養著的區別可不是一般的大。有宿疾的人冬天最是難過,要是多拖一個晚上,也不曉得明天會是怎麼個情況了?」

金如意放下,皇後挑眉去看沃檀,再不說話。

窗門洞開著,呼嘯的風像要扯開人的月匈膛。

沃檀眼睫亂亂地抖著,下唇已經咬出了深刻的齒印子。

半晌之後,她磕磕巴巴出聲:「如此,那便有勞娘娘……安排人帶臣妾去見……阿兄。」

上首,皇後痛快地拔著手串珠子,眼角挑起濃濃的笑意來。

落完最後幾場秋雨便入了冬,而那日後,一切都快得像天邊的流雲。

鄴京城不算平靜,走到哪個陋巷,都能看到有人揣著袖子談及九王爺謀反的事。

百姓一麵痛斥他的狼子野心,一麵唏噓那樣朗月清風般的人物,最終卻還是抵不過權位的誘惑,要去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定罪聖旨到了王府的那天,正好是下元節。

那是自打王府被圍住之後,沃檀第二回被允許出府。

她往道觀去時,身後跟了一堆武德司的人,就連進殿裡頭拜靈位時,左右都站了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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