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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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啟還記得那日的觸感。

那團雪白毛絨絨,緊張瑟縮著,蓬鬆的毛發比起現下,可是細柔得多。指尖深陷進去,掐住尾巴尖,就像是驚動了什麼怯生生的動物,嚇得要往回縮。

輕快敏捷,幾乎順從著任由那觸感消失,讓回神的公冶啟有些後悔。

甚至有那麼一瞬,他是真的想掀開衣裳看看——

哪怕下一瞬鑽出來的,是這麼一隻蠢兔子。

雪兔完全不知自己被冠上了蠢笨的名頭,它隻是可憐兮兮又異常無辜地將身子蜷縮起來,尾巴想要挪開,卻挪不走。

莫驚春忍不住嘆息,他在太子殿下麵前總是嘆氣。

「殿下無事,就來折騰臣這可憐的兔子嗎?」

他走到籠子前將雪兔從太子手裡解救出來,僥幸逃脫的兔子麵對大開的籠門壓根不敢逃竄,直接躲在了深處,將屁|股藏在裡麵。

太子笑了。

「孤自然是來探望夫子的。」

他的眼神從莫驚春額頭刺眼的白擦過。

莫驚春:「臣的傷勢已無大礙,隻要好生靜養,總會慢慢恢復。」

公冶啟重回到桌前,捉著那張潦草的畫作看了半晌,不緊不慢地說道:「夫子既看過孤小時候的無狀醜態,何必麵對孤時總是那般怯弱?那並非夫子秉性,卻也不是偽裝。」

莫驚春語塞,一時之間卻也不知太子會這麼直接。

他看著公冶啟手裡的畫,「……殿下,您的性情散漫如此,隨性如此,又實在太過聰慧,臣總得慎而又慎。有些時候,臣會以為,欺瞞在殿下麵前是無用的,可人與人相交相識,君與臣相對,臣自然需留些敬畏與恐懼。」

「恐懼?」公冶啟挑眉。

莫驚春鎮定地說道:「是恐懼。正如臣所說,殿下有散漫與隨性的自由,您可以直入莫府,為您的興味好奇探訪個究竟,臣卻無法有任何反抗,這便是恐懼。」

太子的無狀,可並不在於他所言之年幼,而在當下。

又有誰能阻止得了太子?

公冶啟沉默,乜了一眼莫驚春。

那一眼無趣無味,莫驚春沒琢磨透。

難道太子殿下生氣了?

不過他生氣,也是應當的。

莫驚春坦然地接受會有的一切後果。

他忍了太久,為了這些所謂的懲罰。或許在從前他會繼續這麼隱忍下去,就跟他前麵乏味無趣的十幾年,可莫驚春當真天性如此嗎?

或許並不。

大抵是連他都忘記了,曾經鮮活的莫驚春是什麼模樣,也許是因為腳踩在這片獵場的土壤,他一瞬間忘卻了一直籠罩在心頭的陰霾。

不至暢所欲言,卻也直抒月匈臆。

公冶啟朝著莫驚春踏了一步,眉眼彎了彎,像是在笑。

可他又絕不是在笑。

「夫子許是說得不錯,孤向來任意妄為,行事偏激。」他道,「正如此,有一事,孤心頭正惑,想要請夫子指教。」

莫驚春麵上不顯,實則低垂的眉眼一直在打量著太子的動作,見他有走來的動作,心下正在打鼓。他的武藝可勉強與太子相較,然他要真能使出十分力量,便成了以下犯上,該進牢獄了。

這便是他所說之恐懼,君臣相交,下位者必然不安。

他長出一口氣,「殿下請問。」

公冶啟:「那日,孤偶然在夫子背後捉住一物,起初以為是那兔子,孤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是今日一碰那蠢兔,皮毛的觸感卻並無那麼柔軟。夫子……可曉得那日,究竟是何物?」

莫驚春:「……」抿緊了唇。

太子已到身旁,莫驚春退無可退,身後再退,就是圍帳。

「殿下想聽個什麼答案?」莫驚春霍然抬頭,眼睛亮得出奇,「您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來問臣?」

太子若有所思,微一頷首,「夫子說得不錯,孤心中確實有了答案。」

他的眼底也似乎燃燒著黑暗焰火,古怪地笑起來。

正待相持的時候,劉昊的聲音驀然在營帳外響起來,「殿下,陛下口諭,請東宮即刻過去。」

公冶啟和莫驚春的距離,隻差一步。

莫驚春咽了咽喉,雙手交叉行了個禮,「殿下,您盡可恣意妄為,可您不能永遠如此。」

「有些人確實不能,」公冶啟的聲音低沉得可怕,「但有些人的趣味永在。」

他的黑眸發亮,「夫子,孤給你一個建議,重新做回從前的莫驚春。

「不然,孤也無法保證孤會做出些什麼。」

那一閃而過的戾氣被莫驚春清晰地捕捉到。

冷冽的口口勿砸下,太子的聲線卻緊繃得好像濃烈的火,他緊緊地盯著莫驚春,就好像他身上潛藏著無盡的隱秘,越是藏,便越要挖掘出來。

難以阻遏的欲|望。

「殿下……」

劉昊在外沒聽到半點動靜,忍不住又催促了一聲。

帳門霍然被掀開,太子平靜地立在帳前,不疾不徐地說道:「催促作甚,不就幾步的距離?」

劉昊好聲好氣地說道:「這不是怕您耽誤了時辰,又要和陛下吵嘴嗎?」

他一邊說話一邊留意到莫驚春正站在太子身後三步開外的距離,兩人之間看起來不像是起了沖突的樣子,不由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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