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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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驚春下馬時,連耳根都是潮紅。

他被困在公冶啟的氣息裡太久,感覺連身體都不自在起來。莫驚春立在原地打量四周,發覺這是一片不太熟悉的地盤。不過大抵還是在譚慶山。

他也曾送家中女眷來譚慶山禮佛。

在譚慶山山巔,有一座聞名遐邇的佛寺,名華光寺。據說甚是靈驗,京中不少女眷都會在華光寺燒香拜佛。

不過這般寬闊寂靜的山野卻是莫驚春不曾涉足。

該是譚慶山深處。

莫驚春負手看著天上繁星無數,冠帽微歪,些許淩亂墨發落下。

原本因著曖|昧染出來的潮紅很快凍得耳根通紅,呼吸間大團大團白霧飄出。

夜間山野的寒意卻是驅散了不少詭譎的感覺。

他略站站平復了心緒,回頭一看,卻見陛下已經升起了火堆,正半蹲著在撥弄剛添的枯枝,將小小升起來的火焰撥弄得更大些。或明或暗的焰火熊熊燃燒,將公冶啟的身影拖在幽密的林野上,仿若一個巨大的影子。

冬日落盡葉,隻餘下光禿禿的枝乾。

倒是有些頑強的草株仍在白雪覆蓋下掙紮著生機,冒出尖尖的芽。

莫驚春看著公冶啟的背影出神。

「陛下……可帶了人出來?」

不經意間,心裡的話就溜了出來。

公冶啟的胳膊一頓,幽幽地說道:「夫子第一句想到的話,居然是這個?」

莫驚春:「……」

他抬腳朝著公冶啟步去。

他也沒想到,不過這也是莫驚春心中所想。陛下實在太過肆無忌憚,要是真做出孤身一人帶他出來的事情,說不定……也有可能。

莫驚春自詡還是沒有護駕的能耐。

不過說是這麼說,在剛剛出過事的現下,正始帝也應當不會這般瘋狂,該是還有暗衛墜在後頭,隻是不上來罷了。

就如同之前突然替代了他的車夫出現在他馬車上的那個,如果不是因為莫驚春對他的車夫異常熟悉,他也未必能夠在那一瞬間就發現差別。

畢竟那一瞬間傳過來的話如此相似,就連聲音也模仿得十分到位。

陛下身邊這樣的能人確實不少。

公冶啟將手裡的木棍丟到一旁,從栓在一處的馬背上取出了布囊,然後居然取出了小火爐和酒壇,甚至還有糕點吃食,看得莫驚春微怔。

因為太過震驚,他忍不住彎了彎眉眼,無奈說道:「陛下,您這是早有準備。」

公冶啟煮著酒,將糕點丟到莫驚春懷裡。

「許伯衡那老東西的宴席要是能吃得下多少,那才叫奇怪。」他打量著小火爐的炭火,漫不經意地說道,「吃些墊墊肚子吧。」

莫驚春遲疑片刻,緩緩在公冶啟的對麵坐下。

陛下會知道他與許伯衡見麵,倒也正常。

寂靜的山野,仿若隻有風聲,小火爐突突的鳴叫聲。

即便莫驚春想來,該有人守在暗處,卻也不可避免沉浸在這寧靜中去。

天上無月,獨獨群星籠罩,絢爛異常。空寥天際,宛如棋盤懸掛,星羅棋布。正是仙宮雲箔卷,露出玉簾鈎。*

幕天席地,便自月匈次開闊。

莫驚春扌莫著還算溫熱的糕點啃了一口,軟糯的口感在唇齒間盪開,沉悶的心神抒解了少許。

燃燒的火堆橫在他們中間,橘黃色映在兩人身上,仿若也柔和了氛圍。公冶啟再捅了捅小火爐,似是滿意地移開神,方才落在莫驚春身上。

莫驚春吃過兩塊糕點,將油紙重新包好。

他動作時,公冶啟便細細看著。

「夫子,」帝王的聲音輕得有些不可思議,「心情可好了些?」

莫驚春的動作微頓,他捏著鼻根,抬眸看向公冶啟。

他倒是想說些難聽話,可實情卻是如此。

在脫去京城事務,安靜地坐在一處仿若無人之地,確實不那麼心煩意亂。

這不獨獨是因為山野寂寥,更在於公冶啟。

升篝火,煮酒,帶糕點,這種尋常小事,落在帝王身上,便多了幾分世俗外的柔|軟。

莫驚春揉碎了手頭的油紙,淡淡說道:「陛下想說什麼?」

火焰在公冶啟的眼底跳動,仿若熾熱岩漿,他淡笑著說道:「夫子難道也無話與寡人說?」

莫驚春沉默,想說的話確實是有,卻不知從何說起。

總該有個由頭。

「既然夫子無話,寡人便先履行諾言,」公冶啟道,「將那日未盡的話,說上一說。」

莫驚春想了想,這說的合該是德清長公主的事情。

許閣老跟他說過一些。

公冶啟:「許伯衡叫你去,是不是認為寡人嗜殺,牽連了那麼多官員,怕是要大動乾戈?」

莫驚春:「是。」

這點倒是無需隱瞞,畢竟對陛下的擔憂,他們心知肚明。

別說是許伯衡,其實莫驚春心中也未嘗沒有這樣的猜想。

公冶啟慢悠悠地說道:「這說得確實不錯,隻是寡人鏟除的不是那兩個蠢物的布局,而是慶華公主與賢太妃的命脈。」

他挑眉看向莫驚春,「當初德清長公主去後,我那位姑母收養了賢太妃,最終也便接手了不少人脈。這是我父皇允的,自然,這些在賢太妃入宮後,便也成了她的人。」這才是賢太妃能影響前朝的緣故。

「德清長公主待慶華公主的恩情,難道足以讓她為了賢太妃賣命?」莫驚春緊蹙眉頭,若不是有許伯衡出麵力挽狂瀾,都不知最終慶華公主會如何選。

而正始帝,顯然也並不喜他這位姑母。

甚至放任自流,那模樣顯然是若公主出手,他也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將之鏟除。

公冶啟:「看來許伯衡那老家夥,說得還不夠全。

「因為德清長公主的駙馬,便是為了救姑母而死。在姑母看來,即便她將賢太妃撫養長大,仍舊欠她一雙父母。這對她那古板之人,尤為重要。」

莫驚春斂眉,上一輩的事,可當真復雜。

如今想來,或許陛下是希望慶華公主出手的。

說不得,就能順理成章將她一同帶下水。

姑侄相看兩厭,這可真是沒誰了。

話罷這些前朝舊事,不知不覺,熱酒已經沸騰,發出嗚嗚的聲音。

莫驚春怔怔出神,片刻後他緩緩說道:「陛下可有過什麼喜歡的器物?」

公冶啟揚眉,片刻後說道:「從前倒是喜歡過父皇賞賜的物品,不過後來多了,便也罷了;武藝倒算不得喜歡,隻是強身健體,不過幼年,倒是養過狸奴,不過壽數太短,陪不得多少年。」

帝王喜歡的東西說來確實沒有多少,畢竟能讓他上心的器物本就沒有兩件。

莫驚春:「陛下,再是喜歡一物,時間總歸有期。物能如此,人能如何?」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慢,像是一邊在說,一邊在思考著詞措。

公冶啟麵色微沉。

他斜睨了一眼莫驚春,倒是將溫好的酒水倒入杯盞裡。

而後將其中一杯放到了他的手中。

莫驚春渾身的寒意在焰火的烘烤下,即便心裡哇涼,手指卻是溫暖。他將熾熱滾燙的酒盞捉在手掌,硌得生疼。

拿著這滾燙的熱酒暖手,即便到手指發痛也不鬆開。

片刻後,莫驚春才慢吞吞吃下。

香醇濃烈的味道刺激著莫驚春的五髒六腑,他向來潔身自好,甚少碰酒水。但是陛下帶來的這酒,怕是烈了些。

他不過吃上兩杯,就覺得肚裡在翻騰。

第三杯,就是莫驚春自己倒的。

他再是一口吞下,烈酒割喉。

兩人相坐而飲,公冶啟也連吃數杯,熱流滾入月匈腔,眼底更是明亮。

「陛下。」

微微的酒意,在莫驚春的眼底微盪。

「臣以為,您該收回在臣身上的過多關注。」

公冶啟盤膝坐著,一隻手撐在右邊膝上,正拄著下顎在看他。

「夫子是在借酒說胡話?」

莫驚春低低笑了起來,「什麼是胡話?您所思所想,方才是胡鬧。」

他摩挲著小|腹,麵露淡淡的惆悵。

公冶啟忽而從地上躍起,手裡拎著酒壺走到莫驚春的邊上坐下,給兩人斟滿酒,「夫子,一直糾纏在這些無謂的事情上,永遠都得不到答案。」

「撥亂反正,讓一切都回到該有的道路上,正是臣所尋求的答案。」莫驚春聲音淡漠,仿佛也融入了無情的星光。

公冶啟的手指輕輕捏住莫驚春的下顎,這一回,他不甚強硬,隻是為了對上莫驚春的眼。

彼此眼中在此刻,也獨有彼此。

莫驚春手裡的酒杯被公冶啟拿下,而後被慢慢地放倒在地上,漫天繁星倒進他的眼底,乃是絢爛天幕,而後公冶啟撐在上頭,輕輕口勿住莫驚春的唇。

莫驚春忽而顫抖起來。

這個口勿如此純粹乾淨。隻是唇齒相貼,他卻已經抖得不成模樣。

公冶啟起身,勾著酒壺大口大口吞下,而後再覆在莫驚春身上,唇舌勾觸,生生將濃烈的酒水當做玩物般戲弄。

良久,公冶啟撐在莫驚春上頭,看著莫驚春一雙潮|濕的眼,戲謔地說道:「若是夫子當真無情,怎會有此反應?」酒意醉人,淡淡的酒香與莫驚春身上的濃醺軟香纏繞在一處,變作一種更為勾人的氣息。

掌心謹慎地按在莫驚春的心口,那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實在狂亂到無法入耳。

莫驚春與人相交,從來都斟酌著度。

獨獨眼前這位帝王,如同疾風驟雨一般摧垮所有的戒備,以著摧枯拉朽的殘忍碾壓著莫驚春生而為人的一切法則。

這麼多年過去,陛下確實是第一個接觸他如此之深的人。

不論是身體,還是心。

然,情愛之事,卻不是強硬手段便能促成。

莫驚春帶著微醺的姿態盯著公冶啟的眼,倦倦地說道:「那不是情。」他甚至笑了一聲,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雪水。

勾起的眉眼帶著幾乎不可察的野性難馴,斜睨了一眼公冶啟。

「不過習慣。」

吃了酒後的莫驚春,仿若失卻了慣來束縛在身上的枷鎖,顯得格外肆意。

「陛下的情|欲狂亂如潮,強硬姿態掠得了人,卻強扭不成瓜。」他放肆地拽了拽公冶啟垂落下來的發絲,「另一則,您……日後可不一定能夠承受。」

他低低笑出聲來,道臣為莫家子弟,自來不可納妾。

有一人,也便隻有一人。

家國天下,君臣之別,是必然存在的阻遏。

可別的,且不說未來長久是否能成,誰又能說莫驚春沒有獨占欲?

莫驚春抬腳踢開公冶啟的束縛,翻身而起。

他拎起酒壺,裡頭還餘下過半,便索性一邊吃,一邊走,行至駿馬邊,抬手抽|出掛在背上的長劍。

莫驚春耍了個劍花,劍尖直至公冶啟。

「陛下,」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眼睛越是微亮,「臣,可不是樁好買賣!」

公冶啟看著微醺半醉的莫驚春,黑濃眼睛翻滾的又何止是潮湧,更是滔天巨浪。他緩步而行,以至於那劍尖都抵著喉嚨,鋒銳的劍尖在脖頸處劃出一處割傷。

莫驚春沒有後退。

公冶啟卻仍要再進,直到脖頸拉開的血痕越發鮮明,堅定的劍鋒方才細不可查地顫了一下,想要挪開時候,卻被帝王一把抓住劍鋒,強行停住。

「夫子身上奇異種種,究竟發源自何處,不也該有個說辭嗎?」

莫驚春倏地抬頭看向公冶啟。

是看著帝王,更是看著他滴血的手掌。

他的語氣看似平靜,卻隱約有些波瀾,「從前陛下不是對此沒有興趣?」

公冶啟:「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不該如此嗎?」

莫驚春斂眉,好半晌才說道:「那是一些,與陛下有關的事情。」他思索著如何解釋,畢竟從一開始這個精怪就是為了公冶啟而來。

而陛下這段時日,不管是看到產|乳,兔尾,亦或是假孕,還有那古怪的紋路,都不曾將他視作怪物,或許,他也能夠接受這精怪的原委。

隻是在莫驚春將要開口時,他卻發現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他說話。

莫驚春微蹙眉頭,在心裡呼喚精怪。

【係統的存在,隻能由宿主一人得知】

莫驚春:「???」這合理嗎?

既然他身上出現的種種怪異,都能夠被旁人所探知,那為什麼精怪的存在不能夠吐露?如若是這般,他又要如何跟陛下解釋?

【宿主可以推脫到山野精怪】

莫驚春險些大罵。

誰會信?

尤其是正始帝。

盡管對莫驚春而言,確實如此。這自稱為係統的東西,又何嘗不是個怪物?它可以隨意化用力量,將不該出現的東西附加在他身上,說是懲罰,卻也是驅動。更是憑空出現在他的腦中,殷殷切切,倒也符合話本中的精怪。

「夫子不答,難不成還真是兔妖轉世?」公冶啟挑眉,絲毫不將手上的傷勢放在眼裡。

半晌,莫驚春語氣艱澀地說道:「陛下以為是什麼,那便是什麼罷。」

公冶啟:「寡人以為……夫子怕是魅人的妖物。」一旦覺察劍鋒有怯懦之意,他便攥得更緊,死死不讓莫驚春抽離。

「是生來蠱惑寡人的存在。」

莫驚春越聽越是想堵住耳朵,他忍了忍,怎麼左一個精怪,右一個怪物。

惑人?怕不是陛下多想!

既然皇帝都能想到這上頭去,那莫驚春豈不是也能胡謅?

「……又亦或是,夫子不是精怪,而是有什麼精怪,在操控著夫子?」公冶啟炯炯有神地看著莫驚春。

莫驚春的手指一僵。

陛下先前的種種鋪墊,或許是為了此刻。

他仿佛再握不住手裡的劍柄,撒手鬆開,將利器拱手相讓。

公冶啟:「夫子倒是淡定。」

「若陛下會為此擊殺臣,那早在去歲,臣的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何必等到今時今日?」莫驚春懶懶,「而至於臣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他道:「您不是總是看得出來嗎?」

到底是破罐子破摔。

公冶啟慢條斯理地看著手中長劍,不斷溢血的手掌抓住粗糲的劍柄,他古怪地笑了一聲,低低說道:「夫子什麼都好,便是不夠心狠。

「當初也罷,現在也罷,若是再心狠手辣一些,便不必讓自己深陷兩難之地。」

他將長劍撇到一旁去,大步走到莫驚春的麵前。

翌日,天光破曉。

莫驚春麵無表情地抵|達宗正寺。

左右少卿原是要與他招呼,結果看著這位難看的臉色,下意識就避開了去。莫驚春坐在屋內揉著眉心,叫了好大一杯濃茶,又灌下去三杯,方才勉強打起精神。

酒,乃禁|忌之物。

莫驚春沉痛地想。

昨夜,他甚至有些記不清他是怎麼回去的,最是清楚的,便是新月裡漫天星空,仿佛前仆後繼的星光點綴在眼底,讓人舍不得挪開眼去。那種心神飄飄然的散漫,也不知是環境影響,還是酒色醉人,讓莫驚春重回想起來,卻怎麼也想不起那時候陛下作何反應。

不過莫驚春記得最後那一場廝混。

陛下似乎是被他的話激怒,又像是脾氣暴起,捉著他不住親口勿。莫驚春又急又惱,在半醺半醉裡抓著他的手腕讓他去包紮。

陛下卻是在笑。

他就著滿手血色,輕輕按在莫驚春的下|腹,驚得他跪倒下去,連連顫抖。

「陛下……」

「噓噓——」

莫驚春也記得帝王的安撫,他說他什麼也不做。

什麼也不做,就是在幕天席地下,公冶啟用著那隻血淋淋的手沾著血,興致勃勃地在莫驚春的小|腹塗抹著。

那間或的觸感逼得莫驚春眼睛發紅,他忍不住想蜷縮起來,卻又被那一陣陣的感覺弄得不上不下。

偏生公冶啟還笑吟吟地當著他的麵將傷口劃拉得更開,仿佛那樣才夠快意,才能用徹底糊住那紋路,將氣息塗抹在他身上。

莫驚春就像是被惡獸叼住要害的獵物,即便蹬腿掙紮,卻也隻能躺在他的身下無助地翻開柔軟的腹部,將一切袒露無疑。

難說帝王不是故意的!

他便是要看莫驚春在他身下可憐得渾身發顫,卻不敢張口,生怕一張口,便是滿嘴的呻|吟請求,帝王分明……一想起那被撩撥得無處發泄,分明隻差一步,便要攀至巔峰的煩躁與苦悶!

左少卿心顫地看著莫驚春又灌下一杯濃茶,隻覺得舌尖都泛著那苦澀的茶味。他低聲說道:「宗正卿,您吩咐的玉牒卷宗,已經全部整理出來。」

莫驚春微怔,想起來是關於四皇子與五皇子的事情。

一想到這兩位,莫驚春便立刻想到昨日許閣老的宴請,因著陛下的刻意灌酒,莫驚春昨夜後半茬壓根沒想起此事。

頭更疼了。

莫驚春含糊地說道:「先放到一邊。慶華公主那邊的呢?」

「也都理了出來。」

宮內,正始帝正從太後宮裡離開。

劉昊亦步亦趨地跟在正始帝身後,「陛下,可是心情不大爽利?」這不應該呀,昨夜,陛下不是出去見了莫驚春嗎?

既如此,今日便不該是這般低氣壓。

正始帝閒閒看他一眼,「窺探帝心,可是死罪。」能說出這句話來,說是不好,心情倒也沒壞到哪裡去。

劉昊賠笑說道:「奴婢這不是記掛著陛下,生怕陛下勞累過度。」

「好了,倒是和勞累過度有何乾係?」正始帝不耐地說道,倒是起了另外的話頭,「寡人看起來是個很濫情的人?」

劉昊猛地一頓,心覺這話之詭異。

簡直就是南轅北轍,不知為何就起了這個話頭。

他小心謹慎地說道:「您如今身邊連一位妃嬪都無,如何都算不得濫情。」他細細斟酌了一下,覺得這句問話有坑。

正始帝背著手,緩緩而行,有些納悶,「那他為何總是覺得寡人說的不是真話?」語氣有些平靜,頗有些不恥下問的姿態。

劉昊猛地意識到正始帝這個「他」是誰,驀然想笑。

他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陛下居然也會愁苦起這樣的事情。而且這問話居然問到他一個內侍身上,這要他如何作答?

隻不過他略想了想,卻又覺得有些棘手。

這個問題並不是那麼好答。

畢竟其實他也猜得到莫驚春的一些想法。

劉昊斟酌了片刻,「陛下,您為一國之君,不論皇室還是朝臣,都希望您膝下多子多福。即便是太後在若乾年後,也必定會催促您行此事。」他說得又慢又輕,生怕一個不小心踩到了陛下的雷點。

正始帝沒有說話。

不過劉昊知道陛下在聽,才繼續說道:「莫驚春身為男子,日後也會麵對這樣尷尬的局麵。這是世俗難免的事情。」

陛下性情狂肆,做事率性而為,雖然心思縝密,卻有些時候不通世情。

「人之想法瞬息萬變,或許此刻是這樣,下一刻就又是另外一番想法。您為帝王之尊,他為臣下,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劉昊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卻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更別說陛下所為,乃是巧取豪奪。

若真要真心相對,也並非那麼簡單。

莫驚春要擔心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他身後的一整個莫家。如果隻是他自己也便罷了,可是古往今來牽扯到帝王的又豈止是一人。

有時牽連到的便是整個家族。

正始帝聽著劉昊的話,卻也不知聽進去了幾分。

他沿著宮牆緩緩而行,看著眼前的青瓦,卻浮現出昨夜被血氣纏繞塗抹的莫驚春。

近在咫尺的暖黃焰火在他白皙的皮膚上跳躍,卻是從小|腹紋路處蔓延出無數粉紅,情|潮折磨著他,連眼底都是燒紅的欲念,卻死死咬住下唇不肯發出半點聲響。

他非常可憐,非常狼狽。

渾身紅通通,就沒有哪一處不濕|漉|漉,就像他一直還在流淚的眼,隨著每一次顫抖落下淚來。

越是想起昨夜的莫驚春,公冶啟便越是蠢蠢欲動。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渴求灼燒著喉嚨,乾渴讓他顯得飢餓難耐,連等待也痛苦不堪。

莫驚春說得不錯,他確實是這般徹頭徹尾的貪婪。

就連半分壓抑,卻也是不願。

人在,其他方可後談!

兩日後,陛下總算召開朝會。

大朝上,為了四皇子與五皇子叛亂,群臣吵得不可開交。

叛亂乃是重罪,尤其是兩位皇子殺入城中,驚擾百姓,與城中宿衛搏殺至天明,又派人在宮外襲擊陛下,此番種種,若是羅列在案,皆是死罪。

又見陛下手段狠厲,與之牽連的大臣悉數下了牢獄,隻此一事牽連甚廣,就連慶華公主也在其中,並非那麼容易抉擇。

正始帝殺伐果斷,壓下一切不滿,決定嚴懲。

命三堂會審,擬定罪責。

莫驚春發現,盡管陛下確實強硬,卻並未如許首輔所擔心的那般強橫,即便是下了牢獄的大臣也都各有緣由,看不出私底下究竟陛下查了多久。

仿佛正如那夜陛下的坦白,他並非肆無忌憚,而是謀而後定。

而正巧今年翰林院提前結館,庶吉士們依著成績不同各有出路。朝野雖動盪,卻並非不能承受。

隻是對於禍首,還未拿捏定論。

就在這當口,趕赴南方的莫廣生率三千兵而歸。

他回朝當日便與王振明一道去麵見陛下,直到深夜方才回府。

彼時莫飛河並不在府內,而在京郊大營。

莫驚春本以為莫廣生會先去見妻兒,預備著明日再與他說話,卻不想兄長卻徑直來了他書房尋他。

莫驚春微訝,引他進來坐下。

「兄長一去數月,可有煩事?」莫驚春笑著說道,為他倒茶水。

莫廣生微蹙眉頭,低聲說道:「聽說叛亂之時,你就在陛下|身旁?」他聽到這傳聞,便急急趕了回來。

莫驚春頓了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他知。

莫廣生沉吟半晌,「陛下……莫不是對莫家起了猜忌?」

莫驚春:「為何會這般想?」

莫廣生:「陛下為何一定要召你隨行?」

莫驚春斂眉,當日正始帝召他出宮,並非因著他們的私情,而是同為謀劃的一部分。後來他知道莫飛河也同在其中,便又緩解了幾分。

「如果陛下真的猜忌莫家,便不會將宮城的防守交給父親,兄長許是多慮了。」莫驚春慢慢說道。

莫廣生苦笑了一聲,「我倒是希望隻是多慮,隻是最近陛下似乎對莫家太過關切,實在令我心憂。」

說到這個,莫驚春卻是有些心虛。

這倒是與他有關。

勉強安撫了心事重重的莫廣生後,他嘆息著說道:「你可知道,我在許尚德中搜出了幾十萬之巨,更別說私下交給皇子的更有多少。」他在外本就是針對此事,雖還未回京,就已經知道此事與四皇子有關。

因而此後快馬加鞭趕回,生怕京城出事。

隻是沒想到還是來不及。

莫驚春慢慢說道:「許尚德,已經被押送回京了?」

莫廣生看他,「你想見他?」

這畢竟是他帶回來的人,雖然已經交給刑部,但是如若莫驚春想要見,倒不是不行。

莫驚春沉默半晌,搖著頭說道:「不必。」

經年舊事,已是過眼雲煙。

許尚德變了,他也變了,何必再見。

「陛下!」

朝野上,百官殷殷切切,就差沒以死相逼,隻求正始帝改變主意。

一刻鍾前,帝王剛剛宣布,將賢太妃,四皇子,五皇子貶為庶人,賜死。

此言一出,便如同驚濤駭浪。

從往昔至今日,公冶皇室從未有過賜死皇族的先例,即便是有天大的罪名,也頂多是被圈禁,如當日公冶明一般,便是極致。

正始帝坐禦高台,冷冷說道:「寡人登基不到兩年,便先有庶人公冶明,後有賢太妃,四皇子,五皇子接連起兵謀反,便是說明從前懲罰太輕,方不能引以為戒!四皇子一黨險些致寡人於死地,若是這樣的重罪,不能讓其伏誅,豈不是說明寡人這條命過於輕賤?」

帝王這話一出,許多言官便沒了話由。

他們如何敢再言?

再說上幾分,豈不是贊同了陛下最後那番話,認為皇帝命賤?

許首輔坐在前頭,略略對上正始帝的眼神,隻看到了一片冰涼的肅殺。他摩挲著笏板,終究沒有言語。

隨著帝王一錘定音,此事便再不能更改。

再過三日,莫驚春便聽說,他們都選擇了服下毒酒自裁,隨著叛亂首惡伏誅,刑部與大理寺的壓力驟然減輕,餘下事情有條不紊地推動。

而宗正寺則是著手處理這幾位被貶為庶人,除去國姓後,一應卷宗的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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