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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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府最初的擺設奢靡低調,卻透著空洞洞的冰冷。

它的主人基本不在。

時隔數年,東府被使用的次數越來越多,溫馨時用的東西逐漸充滿了四周,如今就連小廚房也被動用起來,無一處不顯示著使用的痕跡。

譬如這屋內,站在精致毛毯上,卻有源源不斷的溫度從腳下爬生。隻是這溫度再是溫暖,卻絲毫溫暖不了大皇子此刻的心。

莫驚春出去了。

在一大一小進了屋後,莫驚春平靜地站在門外說道:「這是宮外,兩位有什麼想說的話,就趁現在說完,半個時辰後,臣會再過來。」

「夫子,半個時辰也太久了吧?」

公冶正就聽到陛下懶洋洋地撒嬌。

……是撒嬌。

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陛下也會有這樣的一麵。

莫驚春冷酷無情地說道:「陛下,請退一下,臣要關門了。」

莫驚春關門的同時,也將公冶正和正始帝這個暴徒留在一起。

公冶正下意識就想顫抖起來,但緊攥著在背後的手,讓他無意識地想起桃娘的話。

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東西……

公冶正慢慢抬頭,總算趕在恐懼冒頭前,看到了正始帝的眼睛。

陛下的眼中從來都沒有他。

每一回皇祖母讓他和陛下相見的時候,公冶正都能感覺到那種冷漠無情的視線,從他身上擦過的感覺非常難受痛苦,就仿佛被什麼野獸盯上一般。

可即便公冶正知道,他也沒辦法違抗皇祖母的要求。

整個皇宮中,唯獨皇祖母對他有著些許善意。

如果不是皇祖母的話,他壓根不能活到現在。

他並不清楚自己母親的情況,皇祖母不允許任何人告訴他關於焦氏的消息。

不過這些隱瞞的東西,都在今天早上,和昨天晚上,被他知道得差不多了。他的小手背在身後,站在屋內,抬頭看著正始帝。

他第一次這麼打量陛下。

「你不蠢。」

正始帝漫不經意地笑了起來,那笑意裡卻有無盡的惡意。

公冶正悚然一驚。

「能在太後的庇護下活到今日,確實是你的能耐。能夠平平安安順利出宮,也是你的本事。」陛下不緊不慢說著,將那些深埋在幽怖裡的恐懼重新挖掘出來,「最要緊的是,你還有足夠的幸運。」

隨著正始帝說話,那飆升的氣勢和威壓,幾乎讓公冶正站不住。

但是最後那句話,卻讓他的心中劃過一絲明悟。

莫家。

莫驚春。

桃娘。

正始帝確實對莫家有安排,而這份安排,或許與他也有關係。

這才是正始帝,容許他活到今日的原因。

與他母親焦氏的算計別有不同,正始帝的算計是他活著的根本原因。

所以公冶正從不在意。

在這宮中他唯一需要避讓的人就是正始帝,離陛下越遠越好,是他刻在骨髓裡的本能。

可是今日公冶正一個難得沖動的舉動,卻將他送到了正始帝的麵前。

這對公冶正來說是出格的。

如同他跟先前和桃娘的交流。

公冶正下意識用了最柔和的偽裝,就如同他在麵對皇祖母的時候,變得怯懦,可憐純良,可憐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桃娘,是軟的。

是鮮活的生命氣息。

公冶正想起正始帝剛才的話。

遇上桃娘,確實算得上他出宮後,遇到最幸運的一件事情。

可是他所覺得的幸運,跟正始帝所覺得的幸運,決然不同。

公冶正從正始帝身上感覺到一種澎湃,無止境的惡意。這種莫名的恐懼,讓他再次感覺到黑暗的恐怖。

屋內的交談如何,莫驚春並不知道,他隻是揣著手站在門外。那不隻是他一個人,還有劉昊跟衛壹,至於底下守著的侍衛那就更多了。

莫驚春隻是看了眼,就移開視線,「大皇子失蹤的事情可還嚴重?」

想也知道,正始帝唯一子嗣失蹤的消息,怎可能不引起任何注意?

他不過隨便找個話題找一下注意力罷了,雖然他說要等半個時辰,可若是屋內主動打開,他也是沒辦法。

「宮內外徹查,原本以為又是出了漏洞,結果沒成想,大皇子是趁著禦膳房的路子出去的。」劉昊的語氣裡有些贊嘆,「隻有殿下這麼小的年紀才能藏得住的空隙,居然被大皇子給發現了……」

莫驚春:「他很聰明。」

劉昊曖|昧地笑了笑,不敢附和這句話。

在皇宮裡生活的人必須要聰明,不聰明,是無法活下來的。

可再是聰明,如果陛下不喜,那也沒用。

如果從前劉昊還存有些許幻想後,如今他是半點都不存了。

陛下是絕對不可能讓大皇子繼位的。

不管是因為焦氏,因為世家,還是因為他憎惡子嗣,亦或者是那個女人……從陛下跟太後的交談中,唯一讓劉昊確切的是,如果不是留著大皇子有用,正始帝會毫不留情地抹殺他。

這種純粹的漠然,在發現大皇子失蹤的時候到了極致。

而之所以大皇子能夠留下來,最大的原因,就在莫驚春身上。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這句話卻從未在陛下身上顯露。

劉昊不願意去回想,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是覺得之前大皇子那樣不招惹人眼地生活,反倒是一樁好事。

不被惦記,才最是平安。

莫驚春:「陛下可想過要如何處置秦王?」

他其實有點擔憂屋內,可那畢竟是皇家的事情。

莫驚春今日因著桃娘插手,已經是破格,其他的事情,他打算任其順其自然。

莫驚春不打算去乾涉桃娘跟大皇子的關係,卻也不打算任由正始帝乾涉。

如果他們兩人有緣,那也是他們的事情。

劉昊:「秦王如今還在昏迷中,此事茲事體大,陛下準備召集宗親一起解決。」

莫驚春:「……」

是一起甩鍋?

不由著陛下獨斷專行的話,若是再出什麼事情,就不單單是正始帝的問題了。

莫驚春鬆了口氣,這個任務完成得有驚無險,就是秦王的動機還是讓人覺得詫異,不知其背後究竟是為何。

莫驚春:「陛下聽得進去勸,那便是好事。」

劉昊:「……如果不是因大皇子失蹤,也說不準陛下會不會……」這種背著正始帝偷偷說話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乾,但是劉昊還是有點擔憂。

秦王是故意刺激陛下的。

這點,已經從太後的口中得到了證實,但是因著秦王昏迷,如今無法追查他的情況,不過清晨的時候,秦王府就已經被徹底封鎖起來,外麵布滿了侍衛。秦王府內的人從最開始的唾罵到最後的茫然,花費的時間也不過兩刻鍾。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卻知道這麼大的動靜,絕不能等閒視之。

新年伊始就爆發這樣的大事,甭管那些在家中坐著的朝臣是什麼感覺,至少原本以為自己逃出生天的王爺們卻是苦不堪言。

不多時,那屋內便重新叫人。

於是劉昊便進去了。

等他出來的時候,劉昊的手上牽著大皇子。

穿著不太合身,看著有點厚實的大皇子在經過莫驚春的時候,忽而說道:「多謝。」頓了頓,他又說道:「也多謝桃娘。」

他說完這兩句話後,就被劉昊帶了出去。

不等莫驚春將大皇子看得清楚些,他身後就有個重重的身軀壓了下來,公冶啟懶懶地說道:「夫子要是再看下去,寡人可要生氣了。」

莫驚春平靜地說道:「臣也還在生氣。」

公冶啟的身體不著痕跡地僵了一僵,仿佛這才想起來,在這之前,兩人正在鬧別扭。

「鬧別扭」,這樣的感覺在他身上從未有過,盡管這讓陛下有些莫名的暴躁,卻也有著無名的柔|軟。

「那夫子覺得,怎樣才算是道歉和解?」

公冶啟直接跳過了中間的部分,直奔結尾。

莫驚春搖了搖頭,拖著身上沉重的陛下往屋內走,淡定地說道:「臣覺得,陛下還是多多休息為妙。」

這就是避開之前的話題不談了。

可要說是生氣,如今莫驚春對陛下的模樣,可完全看不出是生氣。

他不僅背負著公冶啟的重量,甚至還將陛下拖到床上,然後給他褪|去鞋子外衫,再自己躺下來的時候,公冶啟鼻尖能感覺到的,唯獨是莫驚春的氣息。

莫驚春用自己的胳膊攏住了公冶啟。

「睡覺。」

仿佛今日他讓德百轉告的事情,目的便是為了這個。

公冶啟愣了愣,剛剛做完壞事,恐嚇完年齡勉強突破「四」的幼崽,然後又被莫驚春拖到暖烘烘的床榻上來,他本該……

他本該作甚來著?

黑暗深沉的念頭滑落到深處,在被公冶啟想起來之前,倦怠的感覺最先爬上他的眉宇,讓他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他感受著莫驚春擁抱他的力道,最終用更大的力氣抱了回去……

然後睡著了。

公冶啟睡得很徹底,不過就連莫驚春也能在暗色裡看到他皺起的眉宇。

他一點點撫平了上麵的皺痕,然後嘆息了一聲。

然後,莫驚春也睡著了。

整個過年休假的期間,莫驚春跟公冶啟就在東府睡了好些天。

莫驚春不喜歡留宿在皇宮,除非偶爾必須,他往往會準時離開皇城。

但是東府不同。

或許是因為它這模糊的邊界和色彩,在這裡的時候,莫驚春總是比往常還要縱容公冶啟。

連著好些天,莫驚春留意到公冶啟眼皮子底下的青痕總算消失了。

他鬆了口氣。

然後,緊接著便是大朝。

正始五年,第一次朝會召開時,秦王的事情便擺上了台麵。

秦王刺殺太後。

這個說辭傳出去的時候,最初誰都不信。

秦王今年可是高壽,更是整個皇室內輩分最高的人,盡管他從來都不怎麼顯露痕跡,可是秦王在朝內交往的大臣數量,卻遠比任何一個王爺權貴要多得多。

他那無害的形象與如今的壽數,都是讓朝臣放鬆的原因之一。且秦王地位尊貴,除了因為雙腳不便沒有離開京城外,他實際上還是有富裕的封地和權勢,要什麼有什麼……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富貴,他為何偏偏要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可再是不信,正始帝卻有足夠的證人。

當夜參加宮宴的宗親,卻都可以作證。

如果說一人,十人,還可能是假的,可是這麼多人,難不成都是幻覺?

朝野上下無不吃驚,就連太後入殿時,他們也隻來得及行禮,沒想過太後出現在這的緣由。

太後被女官秀林攙扶走上台階,最後在陛下|身旁的位置坐下來,平靜地說道:「礙於秦王此事的嚴重,陛下與哀家都決定,此事將由宗正寺,三司,並幾位德高望重的皇室中人一同參與。」

宗正寺?

這一句話裡,唯獨這個詞是意外。

盡管宗正寺確實負責著皇室宗親的事務,可實際上並無權參與這些,畢竟這從根本上已經涉及到了律法,與之前的事情別有不同。

但這是太後強烈要求的。

太後必須確保莫驚春參與此事。

在太後的強勢下,正始帝默許了此事。

皇帝並不忌憚莫驚春參與朝政,實際上他異常喜歡莫驚春每每說出自己見解時的神情。可是夫子並不喜歡出頭,更喜歡做旁觀者,這也導致了正始帝雖然有意讓莫驚春換個官職,卻暫時按兵不動的緣由。

宗正卿確實是個清貴的位置,但是坐久了,人也容易變得惰性。正始帝還記得當初先帝壓著莫驚春坐冷板凳的痛苦生涯,倒是謹慎再謹慎。

莫驚春在麵對諸人詭異的視線時麵不改色,出列領了命令,便又回來。

下了朝會,莫驚春先跟左右少卿確認了今日的事務,便先跟著薛青等人,參與了第一次對秦王的提審。

盡管秦王受傷頗重,但在前日已經醒了過來。

但是從他醒了到現在,秦王一言不發。

就連提審的時候,也是如此。

不管其他人怎麼詢問,秦王坐在椅子上,那蒼老的臉龐上毫無表情,仿佛凝固的石像。想要用其他法子攻破秦王的防線是沒用的,他活了這麼多年可不是吃白飯的,再因著他還是秦王的身份,也不可能動刑,隻能這麼僵持下去。

莫驚春在提審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等到要一齊出去的時候,他這才從座位上顯露了身影,不緊不慢地跟在眾人的後麵。

「慢著。」

這道聲音沙啞古怪,就像是破鑼一般。

薛青猛地停下腳步看向秦王,卻發現這位一直不肯說話的老王爺卻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向隊尾——

莫驚春。

渾濁的眼球死死地盯著莫驚春,那偏執詭異的模樣讓人不由得遍體發寒。

「讓他留下來,」秦王緩慢地移開腦袋,然後冰冷地注視著薛青,「然後,你們的問題,我或許會回答。」

薛青冷漠地看著秦王,然後嗬嗬笑道:「您知道您現在這階下囚的身份嗎?」這前冷後笑的模樣,嚇壞了身邊不少同僚。

秦王又恢復了漠然。

他不回答薛青的話,卻也沒移開盯著莫驚春的視線,恐怖到令人發毛。

薛青當然不可能順從秦王的意思。

而且這也不符合規矩。

莫驚春不是每一次提審都會參與,但是每一次,秦王都是那漠然的模樣。

他的傷口在逐漸痊愈,但是老態愈發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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