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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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夏日炎炎,庭院中開滿了盛夏的嬌花,隻可惜在這日頭的暴曬下,顯得有些倦倦,那尖尖翹起的花瓣瑟縮成一團,像是缺水一般。在綠意叢生裡,有一座亭子掩蓋在諸多植株裡,顯得異常小巧。

德百戰戰兢兢地站在裡麵,而莫驚春就在他左近幾步的距離。

莫驚春淡笑著說道:「不必這麼擔憂,我隻是有些不解。」他背著手看著庭外的花紅柳綠,瞧著氣定神閒。

「長樂宮近來,可是有什麼變動?」他不疾不徐地說道,盡管莫驚春的語氣很溫和,但是德百不可避免從中體悟出了少許威壓。

莫驚春不是個會高高在上的性格,待人甚是體貼,如這種較為直白的話,已經算得上逼問。

德百斟酌著說道:「其實都是先前的那些人……」

莫驚春淡淡說道:「陛下跟前,除了劉昊外,就連你都不敢入內。」

德百驚住,沒想到莫驚春都好些時日不來宮內,來這麼一次,便對長樂宮內的細節觀察得一清二楚。

他猶豫著說道:「其實陛下這些天心情一直不錯,隻是越來越喜靜,不喜歡活人的氣息出現在身旁。原本依著那些暗衛的氣息,已經是足夠。但是……陛下|身手不凡,最近,已經是不能夠再忍。故,眼下陛下|身旁貼身伺候的,唯獨師傅一個。」

莫驚春沉默,背著手立在亭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德百小心翼翼地看著莫驚春的臉色,輕聲說道:「這都是無關大雅的事情,陛下不與您說,是怕您擔心。」

莫驚春:「陛下不說,我便看不出來?」

他隻是輕輕嘆了口氣,沒再繼續說什麼,對德百道了聲謝。

德百躊躇了一會,低著頭說道:「太傅,奴婢覺得,您可以多多入宮來。」

莫驚春淡淡說道:「我入宮又如何,德百,我不認為這會有多大的作用。」誠然從前數次,確實與他有關,可是陛下眼下的病情,他又有什麼用?

德百:「您在的時候,陛下會快活些。」

莫驚春笑了,「德百啊德百,快活這樣的事情,隻要遇到喜歡的事務,總會如此。這隻得緩解,卻未必有用。」

德百的神情有些焦急,上前一步說道:「這還是有所不同的,太傅。陛下就是連窗外落雪,都可以被驚醒。可是您在的時候,翌日醒來,陛下總是精神飽滿。再則,陛下這小幾個月,脾氣可比之前好些了。」

莫驚春微蹙眉頭,像是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細節。

「你說什麼?陛下這小幾個月,比從前好些了?」

德百:「從前陛下喜怒無常,但是近來,卻是沉靜了許多。」

莫驚春抿緊了唇,臉色顯得緊繃。

或許,這才是問題。

陛下本就不該備受束縛,越是壓抑,反而會釀造大禍。

為何突然間就……

莫驚春下意識轉身,卻意識到若是正始帝想說,就不會時隔現下,都沒有與莫驚春說上太多。他捏著鼻根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與德百說道:「德百,勞煩你去太醫院一趟,就跟老太醫說,我的身體不適,想要請老太醫蒞臨府上,為我診斷。」

德百欠身應是。

莫驚春沒再說什麼,讓德百繼續在前頭引路,順利出去了。

這一夜,因著莫驚春特特警告過陛下不可以再做夜半爬牆的事情,所以午夜子時,是莫驚春自己一人生生熬過去的。他在無邊無盡的狂|熱裡幾乎要淌出水來,連手指尖都徹底發麻,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弓|成蝦子,渾身通|紅,捂著後脖|頸跟身前,哭出來的淚都快能洗乾衣裳,讓他疲累不堪。

翌日起來的時候,院內下人麵對著泡在木盆裡的枕巾有些憂愁。

「郎君,您盡可使喚我等就是,怎麼還打算自己清洗呢?」張力幫著端起木盆,大聲說道,「我們整日什麼都沒做,拿著月銀都燙手。」

經過的墨痕幽幽地說道:「不想拿錢,可以都交給我。」

衛壹乘亂穿過,為莫驚春端來膳食,平靜地說道:「郎君,這是昨日吩咐的,您可要再吃一些。」

莫驚春受傷後身體畢竟虛了些,即便是出宮後,還是專門會有禦醫固定來檢查,這是之前開的藥膳,昨兒剛那些廚房,正要照著方子上來做。

大清早就聞到一股藥味,即便是莫驚春的臉色都有些難看,無奈地說道:「往後將時辰挪到晚上。」

「是。」

莫驚春捏著鼻子吃下了藥膳,就再也吃不下別的,毫無胃口。而後他擦了擦嘴邊,匆匆出了門,午間,倒是再回來了一趟。

老太醫就是在這時候登門拜訪的。

莫驚春將人請到外院書房,下人將茶水端了進來。老太醫坐在一邊細細打量著莫驚春的神色,輕笑著說道:「您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些了。」

他伸出一隻手。

莫驚春便將右手遞了過去。

老太醫搭著莫驚春的手,片刻後又換手,而後笑了笑,「大好,大好。」

莫驚春笑著說道:「都這些時日了,若是再不能好,可真是病秧子了。」

老太醫便搖頭,「之前畢竟失血過多,那藥膳,可還是得吃。」

莫驚春頷首笑了笑,輕聲說道:「我的身體該是無礙,不過今日請老太醫過來,除了我的問題,還有別的事情,想要請教老太醫。」

老太醫:「宗正卿是想問,陛下的情況嗎?」

莫驚春斂眉,將手腕收回袖中,嘆了口氣,「昨日劉昊的神情看起來不太對勁,即便是在宮中侍奉了這麼多年,我也從未看過他如此惶惶的模樣。然陛下在我麵前,卻是正常得很,沒有半分異樣。」

他的臉色透著少許無奈,「如果說正常,便是最大的不正常的話,那陛下……又隱瞞了多久呢?」

劉昊跟德百是在陛下跟前的人,他們口風緊,是為了活命。

但是老太醫是對陛下|身體最是清楚的人,莫驚春也不得不勞煩他這一回。

這樣的事情,老太醫可謂是一回生,二回熟。

畢竟之前,他已經被莫驚春逼問過一回。

他嘆息著說道:「宗正卿,如果您問我,陛下的身體如何,我會說,已經非常康健。可如果您問我的,是另一樁事,那我隻能說,我不知道。」

莫驚春微蹙眉頭,「不知道?」

老太醫點了點頭,「不知道。這些時日,陛下的脈象平穩,如先前那樣劇烈的反應,已是從未有過。也不曾再說頭疼,甚至連夜間多夢的現象都少有。隻是異常,異常喜靜,一點異樣的動靜都聽不得。」

莫驚春垂眸,藏在袖子內的手指下意識蜷|縮,露出少許擔憂的神色。

老太醫不緊不慢地說道:「您其實也清楚,其實若是病人不肯配合,醫者便是再想如何,也未必可以成功。我等實在是無能為力。」

莫驚春長嘆一聲,起身朝著老太醫行禮。

「麻煩您了。」

老太醫連忙扶住莫驚春,無奈說道:「您莫要如此多禮,可真是折煞了。」他在莫府停留的時間不長,倒是順手給桃娘也把了一會脈,開了個調養的方子。

莫驚春袖手站在廊下許久,直到不得不動身時,眉眼才稍稍流露出少許嘆息。

他沒有留意到,自己的情緒已經無形地牽掛在正始帝身上。

「這裡應該安全。」

傍晚山道上,有一隊車馬疾馳,那速度飛快,馬車被護在中間異常顛簸,那急促的模樣,像是在躲避著什麼。

成風低聲說道:「後麵的追兵已經甩掉了。」

距離他們路程,還要再得一二日的時間,方才能踏入明春王封地。

隻要回了封地,他們才最是安全。

如今,可不能折在這路上。

楊天和腆著肚子說道:「那可不一定,誰知道陛下還有什麼詭異的人手?」他坐在馬背上,倒是騎馬的好手。隻可惜他的體重過沉,換馬的速度要比別人快上不少。

明春王掀開車簾,看著外麵的天色沉聲說道:「找個合適的地方停下來,太晚了,再趕路的話,若是路上遇襲,什麼都看不清楚。」

王爺有令,這底下的人自然遵從。

很快,這一行風|塵仆仆的人就在野外生起火,在一切都準備就緒後,明春王才從馬車內牽出來明春王妃,兩人一起在中間坐下。暖香的味道飄過來,正是燒肉的味道,擦上鹽末跟香料,味道就十分美味。明春王將最嫩的那幾塊肉割下來,遞給明春王妃,圓臉小姑娘便笑起來,小心地吃了幾口。

明春王對王妃很好。

他對她無微不至,冷了熱了,是最快反應過來的,就連她喜歡的東西,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提早就為她準備好了。陳文秀雖然有些惶恐,但時日長了些,也逐漸習慣下來,就是捏著樹枝在吃的時候,人還有些走神。

「文娘,在想什麼?」

明春王笑著說道。

陳文秀回過神來,笑了笑,「隻是在想,不知道姐姐如何了,離開前,我瞧著她,似乎是有些傷心難過。」

明春王不疾不徐地說道:「那你可小瞧了你的東郭姐姐,京城內傳來的消息,那《雲生集》已經被陛下送還她家了。」

陳文秀的眼睛登時一亮,高興地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一高興,便咬著嫩肉吃了兩口。

這鹽還是有些粗糲,吃起來味道有點苦澀,不太好吃。

但是陳文秀看了下周圍的人,尤其是明春王。

他也正優雅地吃著烤肉,還稱贊了負責的人手法精妙,甚有野趣。

那應當是好吃的吧?

陳文秀總覺得她的味覺出問題了。

就連貴為王爺的明春王都覺得好吃的東西,她又怎麼會覺得難吃的?

她一個普通木匠的女兒,怎麼會長了一張這麼挑剔的嘴?

陳文秀腹誹了幾句,兩三口將肉吞下,然後又喝了一碗暖暖的米湯,就被侍女扶著去消食了。在她的身後,還跟著四個侍衛。

直到舉著火把的隊伍沿著河道走開一段,不會再聽到他們對話後,成風才壓低聲音,「王爺,小王妃似乎對孟懷王妃過於關注了,是不是……」

明春王長得甚是穩重,他擺了擺手,又結果楊天和遞過來的樹杈,淡淡說道:「她難得有個人說話,便覺得有些投緣罷了。等她回到封地,便會忘了。清河廣平的情況如何?」

「莫廣生大發神威,將清河王的隊伍擊潰,如今已經分散成三股散開流竄,雖然自我等離開京城後,四地皆有郡王起兵的風聲,可全都是不起眼的無名小卒。即便莫廣生還未率眾前往,就已經被郡守撲滅。不過戰火蔓延,畢竟會擾亂民心,再加上之前這些災禍,不少世家已經離開原址,前往較為安逸的南方。」

明春王微蹙眉頭,那動作讓楊天和立刻停下話頭。

「不對。」

明春王將樹枝插在地上,搖著頭說道:「爾等覺得,莫廣生的實力,區區一個清河王,他會久攻不下嗎?」

徐柳:「或許是因為,莫廣生更擅長的是邊關的戰事,對於在內的指揮,其實不太擅長呢?」

明春王:「普通的將領或許隻會精通一種,可是莫廣生這樣的天才,實則一通百通。就算清河王有著三板斧,莫廣生也絕不可能需要花費數月的時間,才能擊潰這主力。」

「王爺的意思是,莫廣生是故意的?」

成風:「可是他就不怕陛下責罰?」

楊天和抖著一身肉,冷笑說道:「你這話卻是錯了,焉能知曉,這究竟是莫廣生自作主張,還是從一開始,便是皇帝的意思。」

明春王:「這個暫且不論,虛懷呢?」

「清河王被擊潰後,虛懷的情況好了許多,如今應當還是將流兵都趕了出去。」成風接上說道。

徐柳的長袍及地,搖著頭說道:「虛懷王浪盪一世,卻是糊塗一時,竟然栽倒在自家人的手中,這可真是……」

「這不是正好?」楊天和笑了笑,「他的封地上,那幾處礦,我正眼饞著呢!他當初居然拒絕了王爺的示好,這都險些敗露了!」

如果不是因為孔秀鬧出來這樣的事情,他們也沒必要這麼趕緊趕慢離開。正是因為清楚虛懷王府這弓|弩跟自己的關係,他們才需要迅速離開。

不然就走不了了。

一則是因為當初明春王故意的舉動,二來是因為虛懷王那胖子最是狡猾,當初之所以能瞞下來,是因為沒有利益的沖突。對於虛懷王這樣的人來說,究竟是誰當皇帝,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壓根不在乎。

可是之前虛懷王能瞞著,是因為此事對他而言,壓根無害。

然此事若是威脅到了自身的安全,虛懷王怎麼可能會替明春王繼續隱瞞?

成風:「雖然虛懷王這個下場,確實是令人痛快,但是皇帝實在太過狠厲,如此陰冷偏激的手段,怕是要生生嚇破了不少人的膽子。如今這滿朝上下,想再跟之前一樣找出一個敢於抗擊皇帝的人,卻不再那麼簡單了。」

之前或許是容易,甚至還有可能一呼百應,可是眼下,別說是一呼百應,怕是有人……還會讓皇室的人提前知道他們的密謀。

這種左右被限製的感覺,著實難受。

但是這也無法。

若是正始帝真的隻殘留這些年擺在明麵上的瘋狂,那是絕對無法坐穩這個位置的。

永寧帝看著溫和,卻也是一點點殺出來的。

這十來人間沉默了一會。

那火把掩映的隊伍便慢慢回來了,陳文秀走在前麵,朝著他們笑了笑,便上了馬車。小王妃一直不與他們一塊,這是她的習慣,也是明春王給養成的。

馬車的位置有點窄小,但是在車上睡覺,總好過在地上躺著。

她在侍女的幫助下躺了下來,閉著眼數了五百三十二個數,發現那種被緊迫盯人的感覺總算是消失了。陳文秀輕輕鬆了口氣,在心裡說道:「王爺還是一直派人盯著我。」

陳文秀在心裡嘆了口氣,警惕卻沒有消除。

明春王看著對她很好,可是對她的監控從來都沒有放鬆過。她的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不是在明處,就是在暗處,兩者並沒有什麼差別。

可是陳文秀總是很敏銳,每一次都能發現。

如果王爺真的如明麵上對她那麼好的話,為什麼要一直派人盯著她呢?

陳文秀想。

而且結婚的時候也非常倉促,對比起真的要在一起,更像是某種……綁定的感覺。

陳文秀抓緊身前的玉墜,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尤其是……他們其實到現在都沒有圓房,而陛下的意思是,她還太小,那樣不好。

……那為何可以結婚呢?

這些事情陳文秀想不明白,就像是那些零零散散出現在她腦子的記憶,那些壓根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讓明春王欣喜若狂……

咻——

陳文秀猛地哆嗦了一下,奇怪地抬起頭。

她一邊數著心跳聲,一邊坐起身來。

陳文秀無聲無息地將外裳穿上,然後從枕頭底下扌莫出來一把匕首,她聽著外麵的風聲,如此的寂靜,隻剩下燃燒的火堆啪嗒啪嗒地發出聲響。

她聽了好一會,猛地反應過來。

如果是尋常,明春王肯定不會這麼快入睡,那燃燒的火堆旁,必定有他們說話的聲音。可是剛才別說是聲音,就連呼吸聲也沒有。

「慈和,慈和?」

陳文秀奇怪地叫著侍女的名字,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的身子僵住,下意識靠在車壁上,卻有兩隻突然從窗口探進來的胳膊猛地抱住陳文秀的肩膀,將她硬生生地拖出馬車去!

莫驚春猛地驚醒過來,額頭滿是薄汗。

他揉著額頭,不知夢中究竟夢到了什麼,雖然想不起來,卻有一種痛苦悲傷的感覺。他坐在床邊,取著手帕擦拭。

莫驚春的手指有點發麻,正搭在膝蓋上。

他沒有起身燃燈,而是看著窗外倒進來的月色如水,正蔓延到他的腳踝前。冰涼皙白的腳趾踩在毛毯上,讓腳趾頭有些細微的瘙癢。

莫驚春默然坐了許久。

這才扌莫著黑起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這大晚上突然被驚醒,這一身冷汗在,卻也是燥熱非常。

冷茶灌下肚子,莫驚春仍然覺得背後發涼,像是被什麼幽暗詭譎的視線盯著那樣,過於刺痛,令人渾身不自在。

莫驚春下意識環顧了四周,昏暗的環境並不能看出什麼,這白日熟悉非常的環境,在晚上便沉入幽冥,再看不清楚。

莫驚春停頓了少許,猛地抓住手裡的杯盞朝著床邊的方向狠狠砸去。

什麼東西猛地避讓開,那杯盞狠狠貫在床柱上。

脆裂的聲響讓莫驚春深呼一口氣。

「陛下。」

莫驚春篤定地說道。

那一大團黑影毫無動靜,如果還不是莫驚春憑借著剛才那一瞬的試探,他壓根試探不出那裡有人。如此功夫,如此涵養,又不會驚動暗衛出現在他身前,還能有誰?

那冰冷的黑影一動不動。

莫驚春不知為何嘴巴有點乾燥,他輕輕舔了舔嘴角,然後邁步朝著那黑影步去。赤|裸的腳踝露在月光下,踩著如水的銀霜一步步踏去,像是踩在了接引的綢帶上,如此珍貴無比,是蒼月之精華。

「這是第幾次?」

「……」

寂靜的沉默。

「暗十一。」

他毫不猶豫地叫了一聲。

一個低啞的聲音,從窗外,從屋簷,從哪裡什麼都好,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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