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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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慶山下,桃娘牽著阿正在逛廟會。

她已經打發了人去告知大伯娘。

康雨佳和鄭雲秀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倒是不嫌麻煩,偶爾還會跟桃娘說話,那態度算不上熱誠,卻也正常。

不會顯得太過急切,但也有些古怪。

桃娘「可會累著?我抱著阿正如何?」

阿正搖了搖頭,靦腆地說道「我自己走便是。不過待會可以在邊上的茶攤等一會嗎?」

桃娘笑著將阿正抱起來,那猝不及防的動作驚得阿正小小驚呼了一聲,「還說不會累?這不是要去茶攤等著嗎?且走著吧。」

邊上的鄭雲秀看得啞口無言,想說什麼,又默默停了下來。

桃娘抱著阿正大步走到茶攤上,那裡正好空出了一桌的位置,隻容得下他們幾個人。那些家丁笑著婉拒了桃娘再加一桌的好意,站在外邊戒備。

桃娘叫了一壺茶,又要了點心。

在外麵,這些東西自然比不得在府上乾淨,但是偶爾為之,也算是趣味。

阿正被放了下來,微紅著臉說道「這是在外麵。」

他小小聲。

桃娘爽朗一笑,「你可還小,就想著什麼男女大防呢?且歇息著吧,莫要再走。」她以為阿正剛才所說的話,是腿腳不舒服的托詞。

阿正抱著茶杯吃了兩口,便看到外頭有個男人腳步不停地朝著茶樓走了過來,然後站定在阿正的身後,復蹲下來,不知道貼著他的耳根在說著什麼。

桃娘微蹙眉頭,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不過細究,也認不出來是誰。

可桃娘認不出來,不代表鄭雲秀和康雨佳認不出來,此人稍微一變裝,就赫然是陛下|身邊的德百!

德百在這裡,大皇子也在這裡,那是不是意味著……陛下也在這裡!

可是這樣的猜測還不能得到確認。

鄭雲秀在心裡打鼓,忍不住握住雙手,卻不敢說話。

因為德百也可能是為了保護大皇子,這才跟著出宮,這也符合剛才看到的場景。如果是劉昊的話,那才毫無疑問是陛下出宮。

鄭雲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沉默了好一會。

她有些後悔了。

她心裡不期然升起一種詭譎的後怕,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為何而來,難道大皇子真的隻是對宮外的嚴華會感興趣嗎?不是說正始帝並不寵愛殿下,又怎麼可能會讓大皇子突然出宮?

一時間,鄭雲秀的心裡不知掀起了多少猜測,臉色逐漸蒼白。

他們坐在茶攤上吃茶,不知不覺這來往的百姓似乎人數又多了些,隱隱綽綽看不清楚。鄭雲秀掃了幾眼,在心裡自言自語地說道,應當是她想太多了罷……

那廂,阿正似乎和來人說完了話,微一頷首,就看到那人出去。

桃娘好奇地說道「阿正,那是誰?」

阿正輕聲細語地說道「那是我阿耶身旁的人,出來幫著做點事。」

鄭雲秀和康雨佳都僵在當場,看著阿正朝著她們倆微笑,「不算嚴重,隻是有點超乎預期。我們隻要在這裡等一會,就好了。」

「等一會,就知道結果了嗎?」桃娘偏著頭說道。

阿正不緊不慢地說道「是的,等一會,就知道結果了。」

德百的腳步不快。

他沿著熱鬧的集會在走,穿過人群,走過山腳,然後再往上。德百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侍從,合著他的腳步一起在走。

「陛下和莫尚書應當遭遇了賊人,中侍官已經調集了京郊大營的人等候,如今整個譚慶山的所有出入口都在京郊大營的把控下,隻要陛下一聲令下——」

那兩人急促的說話聲猛地停住。

德百淡淡說道「說啊,怎麼不繼續說下去?」

「隻要得令,便會立刻誅殺譚慶山上的叛黨。」

德百在心裡嘆了口氣,踩著堅硬的石道往上,最終在山月要的位置停下,鑽進去更深處。不多時,一處開闊的地方露在他們眼前,站在此處,不管是山下的人來往,還是山上的人欲下,都在他們的視野裡看得清清楚楚。

「師傅,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徐素梅和莫沅安也被帶到安全的地方,莫沅桃正跟大皇子一處。如今大皇子已經沿著譚慶山的熱鬧處走了一遭,該看到的人,也都看到了。該驚動的人,也都驚動了。」

德百輕聲說完後,立在跟前的劉昊嘆了口氣,「知道了。」

德百小心地站在劉昊的身後。

劉昊看起來,卻不像是麵上那麼冷靜。他揣在兜裡的手正在不住地轉動著珠串,像是在安撫著內心,又像是有些焦躁。

隻他的麵上卻是麵無表情,當真一點都看不出來。

片刻後,德百輕聲說道「師傅,若是陛下……」他的心性和忍耐畢竟還是不夠,忍不住還是有些騷動。

劉昊冷冷說道「陛下洪福在天,自然不會出事。」

德百輕輕抽了自己一巴掌,訕笑著說道「陛下當然不會出事,奴婢隻是擔憂,這一出要是……」他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果然還是不堅定,不然又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他搓著手,想把剛才的那句話再吃下去就。

劉昊「你想說,陛下的陣仗實在太大了?」

這也容不得德百驚慌,整個譚慶山上,眼下的權貴世家可不知幾何,光是京郊大營的調動,就足以引發喧嘩。如今他們是還未動,也無人知道。可若是一動,那可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劉昊老神在在地說道「這問題,倒是得去問問那些叛臣賊子,問問他們怎麼敢呢?」他的眼底露出冰冷的涼意。

別的也就算了,這其中還涉及到了夫子。

那可真真再無回旋的餘地。

除非……

劉昊不期然地想起莫驚春,又猛地將這個念頭壓下。

深山老林中,冰冷的涼意卻是比外界還要動人。

被宰掉的三個人並不影響莫驚春隱藏他們的行蹤,正如同他們方才交談的對話,他們已經在這深山老林待了好些天,除了外山的地盤不敢隨意亂走,可是內裡的山路都已經被他們扌莫透了。

他們見天的在這裡打獵尋吃的,為了藏住這幾十個人,必定還攜帶有其他的乾糧,可是偶爾吃喝打打牙祭,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莫驚春在接下來捕獲了兩小隊,分別是三人和兩人。

除開兩個是跌入陷阱死的,死在莫驚春的手上,一共有五個。

他蹲下來看著這兩人的麵孔,手指扌莫過那把刀具,沉著臉色說道「這些刀具異常精良,而且居然奢侈到每人都有配置,這些人藏在山林中,乃是早有圖謀。」

吃的東西從哪裡來?

這些刀劍又從哪裡來?

這天上沒有白掉下來的餡餅,也沒有白來的裝備,既然有著如此精良的配置,再依著這麼多人數,為的,不可能是區區的小事。

從剛才他們說的「幾十人」「辦事」「譚慶山」來看,他們早就將目標定在這裡,為的是華光寺那熱鬧的嚴華會。

不管是內寺和外寺,都會對外開放,雖然內寺更為嚴格些,但也有人進出。而譚慶山下更是熱鬧,往來的人都不可避免遇到那遊龍舞獅的慶典,如此說來,整個譚慶山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遊客,即便有官府的人在盯著,也不可能分派出多少力量。

他起身,看著墨痕和衛壹將兩具死屍搬到掩藏的地方,吐了口氣,「約莫七八人的失蹤,就算是再不敏銳的人,也該發現問題了。」

生怕再刺激到正始帝的瘋性,莫驚春嚴令陛下不可出手,所以此刻他就跟個小媳婦一般跟在莫驚春的身後好奇地探頭,「再發覺不了,怕是要倒大黴了。他們這幾十人中,也不是一股繩。」

帝王意有所指地說道。

莫驚春忍不住頷首,從他們擊殺的這三隊人的交流中,足以看得出來,這內裡應當是有兩部分人手。為首的人被稱之為「老大」,聽著一個「姓林」的話,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姓林」的人很是推崇。而另外一小戳人覺得他們掩藏在這山林裡鳥不拉屎異常憤慨,更是覺得他們所謀求的事情異常簡單,信手撚來。

如此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在抵|達京城前,必定是占山為王的貨色。

從他們的對話裡,殺人掠奪已是常事,更有燒殺擄掠種種災禍,赫然是窮凶極惡之徒。隻在其中,卻有另外的問題。

他們看起來不像是被追殺,又在此地待得心生不愉,便說明他們之前的「生活」還是不錯,為何要入京來?

一夥占山為王的窮惡之徒,為何會離開險要的地盤……是受雇而來?

盤踞在譚慶山,所欲何為?

……是殺人。

可是這架勢,想要圍殺一小支隊伍都有夠數的,這要殺的是誰?

莫驚春低聲說道「得把馬藏起來。方才能夠順利殺了那幾支隊伍,是因為他們人數分散而且毫無顧忌。可一旦意識到有人在蹲守他們,戒備心起,就不可能跟之前一樣順利了。」

他看向身後的好姑娘,幾步走到馬匹身旁,俯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旋即就看到她朝著山林深處快活地跑了進去。她動起來的時候,餘下的兩匹馬都邁開腿跟著她跑了,一點都沒留念他倆主人。

墨痕和衛壹回來,兩人手中已經都拿著刀具,底下還有兩把弓和散的箭矢。

莫驚春「先去他們營地看看。」

墨痕蹙眉說道「夫子,這太過危險。如果我們正好跟他們迎麵對上,那怎麼辦?」

莫驚春「方才最後一隊的人提起過,他們是分出四隊來的。如今我們殺了四分之三,餘下那一隊去的方向,肯定不在我們已經清掃過的範圍。沿著這條路且先過去盯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不清楚他們的情況,想要掌握動向出去,那就麻煩了。」

衛壹「但是我們沒馬的話,便是繞過去,也未必能夠逃得開他們的追蹤。」

他這話並非是反駁莫驚春之前讓馬匹離開的動作。

衛壹清楚這些馬留下來,非但不能夠幫上忙,反而會惹來麻煩。隻得讓他們藏起來,才更能安全隱秘他們的行蹤。

可這也有利有弊,藏起來馬匹,他們隻靠著兩條腿,未必能夠躲開他們的搜查。

莫驚春平靜地說道「誰說我們要逃?」

衛壹和墨痕齊齊愣住,聽著自家郎君淡漠的語句。

「逃不是辦法,隻能迎難而上。」

他摩挲著手裡的刀具,冷冷地說道「殺。」

十來裡外,冬溪下方,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懷裡抱著一把半人高的刀具,正閉著眼在養神。這四周唯獨他坐著的地方最高,且是最圓滑。溪邊生著一堆火,正在啪嗒啪嗒地烤著枯木,傳遞過來的溫暖,讓三三兩兩分散在溪邊的壯漢們忍不住舒展拳腳,手裡頭的家夥式揮舞得更加厲害。

在那些個人高馬大的壯漢裡,唯獨一個瘦削的男子坐在石頭邊上,正在小口小口地啃著乾糧。

他吃食的動作不緊不慢,散發著少許優雅的姿態。

偶爾有人看到他的動作,都不由得升起一種荒謬不喜的感覺,仿佛此人極其格格不入。他像是無視了那些視線,在吃完手裡的乾糧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後又清洗了手,有點龜毛地將髒了的手帕給折疊塞入懷裡,這才看向那一直閉著眼睛的男人,「雷老大,我建議逃吧。」

他這話一出,登時惹起周邊四五個人不快。

「姓林的,你說得什麼話?」

「你他娘的個孬種,都到這時候了,你才來說這話,是不是找死?」

「艸他娘的,老大,你讓我做了他!」

姓林的瘦弱男子神色不變,隻是在聽到有人詆毀他娘親的時候,眼神冷了一些,「楚大頭他們不是沒回來嗎?」

懷抱著大刀的男人慢慢睜開眼,如雷霆般的視線盯著林姓男人,「你覺得他們回不來了?」

「大概率是回不來了。」瘦弱男子沉靜地說道,「方才他們是分散幾個方向出去的,不過楚大頭,熊明,柯三這幾隊,因著關係還不錯,大多是往西麵去。但是都半個時辰了,貝可都回來了兩刻鍾,但是往西麵去的這三隊,卻是一個人都沒回來。」

說話的這個郎君語氣不緊不慢,帶著某種環境長久培養出來的優雅。

當真是與其他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先生認為,是誰動的手?」

林先生毫不猶豫地說道「誰都有可能,甚至也有可能是雇主為了自身安全,派人來追殺的。不過這個可能性比較小,因為他們在時間上來不及。動手的人肯定數量較少,以精為主,最多不會超過五個人。」

雷老大看向周圍二三十的弟兄,沉聲說道「我們幾十之數,都沒辦法將他們擊殺?」

他似乎並不懷疑林先生的判斷,反而在他說出這話後,當真朝著林先生所說的人數和方向去猜想。如此信任,實在讓他手底下的人不滿。

最初他們抵|達此間,隱忍了這麼多時,結果便是這姓林的在將近午後過來,隨口一句話便中止了他們還未起的謀算。

而後,又是現在,輕描淡寫幾句話,就隨口昭示了楚大頭他們幾個的命運,這讓他們這些弟兄怎麼可能相信?

雷老大一揮手止住了他們的群情憤慨,隻盯著林先生。

林先生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這得看他們是誰派來的。有預謀的分點擊破,這看得出來他們之中不僅有勇,也有謀。如果他們人數多的話,沒必要這麼逐步蠶食。他們的人數必定少於我等。

「這四周的地勢復雜,要藏人並不難。但從四麵來看,唯獨西麵的上遊更為高些,而楚大頭他們去的也是西麵沒回來,所以我推斷敵人在西麵的可能性比較大。

「如果雷老大你想要給兄弟報仇,也不是不行。但我等此行,是為了賺取那不菲的買凶錢,在不清楚敵人的身份和行蹤下冒然出手……」

林先生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雷老大打斷了。

「錢,是要賺的,但是仇,也是要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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