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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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黎國,皇宮,紫宸殿。

書案上的奏章高高疊起,一隻修長的手攥著折子。身著絳紫錦袍的青年坐在桌前,鳳目低垂,風流俊美,貴不可言。本是極鋒銳的眉眼,然卻眉頭深鎖,薄唇緊抿,神情森冷陰鷙,似壓抑甚久,夾雜幾許心力交瘁的懨懨病態,令這濃顏有三分黯淡。

紫乃至尊極貴之色,象征帝王,著紫衣者,必為天下掌權之人。

高高在上的君王卻知道,他不過是囚於宮闈的一頭困獸,掙紮嘶吼至絕望,也無人能聽見吶喊。

世人羨帝王掌控天下權柄,殊不知帝王自身也受無形之人掌控。

年少有為,東宮時便治水患殲亂黨又如何?昔日太子何等意氣風發,英武不凡,一心為國為民大展宏圖,誓要與太子妃一生一世一雙人,受百官推崇,萬民愛戴。

而今長黎群臣百姓,隻知當今陛下昏庸無道,沉迷美色,將結發皇後打入冷宮,是個三年不上朝的——昏君。

「陛下。」雲珞低聲提醒道,「您該翻牌了。這月選秀結束,宮中又多了幾位公子,您該挑他們侍寢後冊封位分。」

他模樣陰柔穠艷,雌雄莫辨,並不遜色於六宮粉黛。隻是這等顏色,也不能叫九五之尊側目半分。

謝重錦冷淡垂眸,盤上綠頭牌琳琅滿目,都是進宮三年的老人,他至今也懶得記名字。至於新來的什麼張公子王公子,更是看一眼都欠奉。

總歸他想要的人不在這裡。

他的清疏,他的雪朝……他刻在年號上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不在這裡。

他甚至沒辦法與他相見。

垂下的長睫掩住眸中痛苦之色,攥著折子的手發緊到青筋暴起,微微顫抖。

他時至今日,都無法理解,自己究竟為何會淪落至這般境地。

謝重錦與陸雪朝自幼相識,乃竹馬之交。

陸雪朝是相府嫡子,出身顯赫,六歲起為太子伴讀,常出入上書房。

起初,謝重錦其實並未注意到這小伴讀。太子身邊環繞的世家子弟眾多,伴讀並非隻有陸雪朝一個。長黎國規,皇後可乾政,輔佐陛下治國,而後妃不能。不少官宦人家都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把自家孩子從小就送到太子殿下身邊,混個竹馬情分,萬一日後成了太子妃,那就是平步青雲,光耀門楣。

謝重錦年幼,然習多了帝王心術,對這些所謂玩伴背後的彎彎繞繞清楚得很。這些稚子或許還不知道身上背負的使命,天真地以為自己隻是來陪太子讀書,謝重錦卻看透那些伴讀背後家族打的主意,是以並不對任何伴讀親近。

盡管總被一群人簇擁圍繞,小太子卻是一個真正的玩伴都沒有。

陸雪朝倒是悟出家裡的意思,但並不打算行動。

他自認有些才華,將來靠自己考取功名,為官入仕,像父親一樣位極人臣,也能報效家國,何必走一條去做皇後的捷徑?

他也懶得和別的孩子那樣,圍著太子曲意逢迎。太子殿下瞧著亦有些城府,對那些伴讀恐也隻是逢場作戲,去了也是白費功夫。

每當下課休息,其他世家子弟一窩蜂似的去討好太子,陸雪朝就默默去尋夫子提問解惑,並不去湊那個熱鬧。

但謝重錦還是注意到了他。

因為太傅誇他太多次了。

謝重錦生來便是太子,被寄予厚望,受皇家教導,三歲識字,四歲習武,本是超出同齡人一大截的天才。然見了陸雪朝,方知何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旁的稚童還在一筆一劃學認字時,陸雪朝已能作詩文,出口成章,課上舉一反三,將太傅問得啞口無言,亦是常有之事。便連桃李滿天下的太傅都驚嘆,陸雪朝是他教過的學生中最聰慧的,太子殿下亦要遜上三分。

謝重錦素有神童之稱,從小到大就沒遜色於人,東宮之尊也將他養出輕狂傲氣,聞言自然不服,要與陸雪朝一較高下。

結果是輸得一敗塗地。

小太子大受打擊,才學比不過,便微揚下巴:「孤要與你比武。」

陸雪朝一頓,回答:「好。」

謝重錦心想這人文采這樣好,武功定也不賴,他當全力以赴,因而一拳虎虎生風,下手並未留情。

誰知陸雪朝竟未閃避,生生受了一拳,麵上浮現一抹傷痕。

其餘圍觀的世家子弟立刻阿諛奉承道:「太子殿下打得好!」

「太子殿下威武!太子殿下武功真好!」

被一片誇贊聲環繞的謝重錦卻並不開心,冷冷喝了聲:「都閉嘴,退下!」

歡呼聲頓時一靜,眾世家子弟噤若寒蟬,作鳥獸散。

謝重錦望向陸雪朝,凝眉道:「為何不躲?輸是孤技不如人,你無需讓著孤。」

「不是不躲,是躲不開。」陸雪朝平靜道,「我並未習武。」

謝重錦驚訝:「那你答應與孤比武作甚?孤又不是愛勝之不武的人。」

「入宮前家父叮囑過,不能忤逆太子殿下命令。」陸雪朝如實回答。

「……你這麼聰明的腦袋,怎麼還不知變通?」謝重錦看著陸雪朝臉上的傷痕,莫名有種欺負鄰家弟弟的愧疚感,不自在道,「你過來,孤給你擦藥。」

陸雪朝又道:「不敢勞煩殿下,我自己來便可。」

謝重錦挑眉:「這會兒又不知道不能忤逆太子殿下命令了?」

「……」陸雪朝慢慢挪過去,乖乖仰起臉。

謝重錦比他略高半個頭,低頭正好能為陸雪朝上藥,距離近在咫尺。看著陸雪朝玉雪可愛的臉,清淩淩水潤的眼,和因為疼痛微微皺起的眉,謝重錦心中納悶,怎麼以前沒發現他還有個長得這麼可愛的伴讀?

謝重錦不由捏了捏陸雪朝的臉蛋,眼睛微微睜大。

好,好軟。

皮膚又白又軟,五官精雕細琢,瓷娃娃也就是如此了。

「……殿下?」陸雪朝被扯動傷口,眼中泛起一絲水汽,聲音也軟軟糯糯。

「咳咳!」謝重錦回過神,收回手,一本正經地問,「你幾歲了?」

「六歲。」瓷娃娃說。

「那孤比你大一歲,你要叫哥哥。孤字懷允,你叫懷允哥哥也可以。」謝重錦本是不喜歡和人親近玩笑的性子,不知怎的,就是很想逗逗這瓷娃娃。

許是陸雪朝和他一樣,有遠超同齡人的聰慧,讓他有平等交談的興致。又許是他傷了陸雪朝,心存歉疚,不由自主想對人好一些。

長黎國的男孩生來就要取字,唯有親近之人可喚。謝重錦是太子,世上敢喚他字的人隻有陛下與皇後。

陸雪朝遲疑一瞬,覺得這不合規矩。

「不能忤逆太子殿下命令。」謝重錦又拿這句話壓人。

「……」陸雪朝妥協道,「懷允哥哥。」

謝重錦被瓷娃娃軟軟地喚聲哥哥,心被可愛到起飛,麵上仍沉穩道:「作為交換,你也得告訴我你的字是什麼。」

陸雪朝說:「清疏。」

「好,清疏弟弟。」謝重錦給他上完藥,捧著他臉細細端詳,問,「為何不習武?習武能防身,你長得這般可愛,太容易被人欺負了。」

……欺負我的人隻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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