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雀鬼(1 / 2)
九靈台高聳如小山,上千級石階延展而上,最上端,隱約可見有巨鳥騰空的銅像。
那是趙國皇親貴戚的祭奠之處,亦是每年大祭誥天的聖地。
九靈台的下端,圍著八個巨大的銅爐,此刻其中一個火勢已起,洶湧的焰芒噴吐著熱浪,星火遊竄其間。
寧擒水的屍體哪怕蓋著一塊白布,依然瞧得見其中血肉腐爛,白骨生瘡的慘狀。
宋側瞥了一眼身後的那對少年少女,那少女皺緊了眉頭,心中應是極痛苦的,而那方才膽敢口出狂言的少年人,見到了活生生的這幕,想必也不會起再起什麼荒唐念頭了吧?
隻是宋側仔細觀察了寧長久一會,竟在他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嗬,故作鎮定。
宋側剛想說幾句,隻見寧長久走了過去,對著那屍身微微躬身,算是行了一禮。
寧小齡緊張不安地看著他,硬著頭皮跟了上去,閉著眼,對著個心中憎惡無比的老東西,假惺惺地行了一禮。
宋側雙手交疊腹前,袍袖低垂。
如今趙國與瑨國時常有大大小小的戰爭爆發,生靈塗炭已非一朝一夕,所以他看著這對師兄妹,心中也生不出什麼悲憫情緒,隻想著快些將他們送走。
思緒間,寧長久已走到他的身前,道:「走吧。」
宋側鬆了口氣,心想這少年終究放棄了,他自然不會說出什麼譏諷話語,隻是道:「稍後自會有人送你。」
寧長久搖了搖頭:「宋大人,我的意思是去小將軍府。」
宋側麵色劇變:「你說什麼?」
寧長久道:「昨夜不太平,小將軍府有異動,死者應是王殃漁將軍的兒子。」
「誰告訴你的?」宋側問。
寧長久道:「推演計算。」
宋側沒有說話,他看著身前少年的眼神卻已變了:「有點意思。」
寧長久靜靜地與他對視。
過了一會,宋側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你隨我來吧。」
……
小將軍府,傭人家仆一列在外,幾個侍衛按刀而立,眉頭緊鎖,隱有幾分畏懼。
「自從王殃漁將軍死後,小將軍便在家中擺了許多佛像,今天小將軍一如既往地敬香,拜了三拜之後,他的頭撲通一聲叩在地上,一直沒起來,侍女感覺不對,過去看他,然後聞到了血腥味……他的脖子被切開,月匈口無大傷卻大量滲著血,那些血透過衣衫隱隱約約是隻怪鳥的形狀。」
「雀鬼?」
「對!這是第五個人了,所有死人的月匈前,都會有這個血印,包括請來作法的道士。」
「這樣的事情以前發生過嗎?」
「沒有。」
「二十天前發生了什麼事?」
宋側看著這個稚氣未脫的清秀少年,神色有些不悅,「少年人,你跟著你師父修習,可能學了些本事,但妄自托大可沒人救的了你。」
說話間,宋側已經帶著他跨過了門檻,向著小將軍府內走去,寧小齡跟在他們身後,低著頭不敢插話。
入了大門,血腥味刺鼻而來,黑稠的血漿長蛇般蜿蜒著,血漿盡頭,莊嚴寶相的金色佛像前,身材健碩卻早已斷絕氣息的年輕男子木然跪著,自後望去,那脖頸處的肌膚如被燙水潑過般腐爛著。
寧小齡捂著口鼻,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寧長久走到他麵前,蹲下身,麵不改色地撕下他月匈前的衣衫,那個詭異的怪鳥圖案由無數細小的紅點攢成,那似是數千根針紮過的痕跡。
寧長久看了一會,望著眉頭緊鎖的宋側,問道:「宋大人,二十天前到底出了什麼事?」
宋側麵色也帶上怒意:「你們道士隻管驅邪,能驅則驅,不能則讓能的來,哪來這麼多問題?」
寧長久道:「雀鬼未除,便一直會有人死,若能找到症結所在,此事會簡單許多。」
宋側看了他一眼,本想發怒,最終嘆息道:「回去吧,再過幾日,想必世外的修道者便可抵達皇宮,屆時萬事具定了。」
寧長久問:「如果明日便是宋大人呢?」
寧小齡一驚,驚恐地看著師兄,心想皇宮中你怎敢如此說話?
宋側瞪著他,問:「你如此關心此事,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寧長久沒有回答,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被門外的聲音打破了。
「陛下駕到!」
宋側神色微變,身旁其他陪同的官員已出門跪迎了上去。
門口奢華的輦車上,下來了一位明黃色衣袍的男子,男子雖然年紀輕輕,舉手投足間卻已有幾分帝王的威嚴氣度。
他立在門口,示意那些官員侍衛平身,然後遠遠地朝著殿中望了一眼。
身邊的近衛正弓著身子,與他說些什麼。
這位年輕的皇帝聽著,臉上隱有悲慟之色,慷慨地說了幾句,大致是對這對父子曾經功勛的贊美與如今離奇死亡的惋惜。
接著,他掀起前襟,作勢欲邁過門檻,身邊的官員連忙勸阻,一個個神色悲痛,說著雖然陛下天潢貴胄,但如今趙國國勢危急,應當保重龍體,怎可這般試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