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第8章】/晉江文學城首發
眼前這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由個小廝抱著,一雙黑溜溜的綠豆眼左看看右看看。
陸雲煙:「…………」
她堂堂一個人,竟然要跟一隻雞拜堂?真是離離原上譜。
見她表情僵硬,王家請來的喜婆好聲好氣勸道,「新娘子,這是咱們這裡的規矩,新郎官身體不大方便,就讓公雞代替,你多見諒。吉時快到了,你快些與你舅父舅母辭別吧。」
陸雲煙壓下滿肚子的吐槽,淡淡哦了聲,轉身走向正堂。
劉元鶴和劉李氏端端正正坐在堂前,正中那把八仙桌上擺著原主爹娘的牌位。
陸雲煙按照喜婆的指引,朝雙親牌位拜了三下。王府的小廝也抱著大公雞,朝牌位拜了拜。
劉李氏先前被陸雲煙嚇得不輕,到這會兒也不敢與陸雲煙對視,勉強說了兩句吉祥話,就揣著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劉元鶴則是紅了眼眶,很是動容地作了一首酸詩,又勸勉著陸雲煙,「煙兒啊,等你嫁去王家,要好好伺候夫婿,孝順公婆,踏實過日子。」
原主這個舅父,你要說他壞吧,但他的確也收留了原主,給了原主一方遮蔽容身之所。但你要說他好,他卻軟弱無能,明知道妻兒欺負原主,隻會長籲短嘆,毫無作為。
明知道原主要嫁個將死之人,但為了他自身的利益,他也不去阻攔,現在卻擺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好人模樣,流兩滴鱷魚的眼淚。
偽善,比直白的惡毒更叫人惡心。
陸雲煙隻覺吃了蒼蠅般,語氣冷淡道,「舅父叫我好好伺候夫婿,是指身旁這隻公雞嗎?」
劉元鶴沒想到她會說這麼一句,一時噎住了。
陸雲煙哼笑道,「伺候公雞不會,但燉雞湯、燒雞公,沒準能試試。」
這話一出,堂屋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新娘子是瘋了罷,竟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劉元鶴臉色青白,也不知該作何回應,下意識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劉李氏。
劉李氏自己也駭得半死,今天的陸雲煙簡直太不正常了,沒準真的被鬼上身了。
然害怕歸害怕,如今婚禮都到了這一步,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我這外甥女年紀小,性格有些頑劣,絕無對王家不敬之意。」劉李氏擺出笑臉打圓場,又朝喜婆擠眼睛,「好了好了,趕緊把新娘蓋頭蓋上,扶上花轎吧,可別耽誤了吉時。」
「親家舅母說的極是。」喜婆也是收錢辦事,自然不希望婚事出岔子,忙不迭將陸雲煙的紅蓋頭披上,又叫丫鬟將人扶上花轎。
鑼鼓鞭炮聲再次響起,在寂靜的暮色裡,喧鬧的很突兀。
目送著那道艷紅的身影進了花轎,劉李氏長舒了一口氣,「可算把這喪門星給送走了。」
聽到喪門星這個稱呼,劉元鶴皺起眉頭,不贊同道,「怎麼說你也是長輩,怎可這般說煙兒?」
劉李氏不屑嗤笑,「還一口一個煙兒呢,你看別人領你的情嗎?出嫁前還不忘嗆你一回,真是個白眼狼!」
劉元鶴麵色一黯,搖頭嘆道,「是我這個舅父沒用,她怨我也是應該的。」
劉李氏也懶得聽他說這些廢話,擺擺手道,「得了,現在人也嫁走了,也算了卻一樁麻煩。我去看看鳳兒怎麼樣了。」
因著是七月半嫁外甥女,劉家也沒擺酒,但估計擺了也沒人敢來喝。
正如王縣令府上,新娘子進門,來參加婚宴的賓客也隻有王家的女兒女婿們,每個人臉色也不見娶新媳婦的喜色,而是多了幾分不可言說的晦色。
「新娘子進門,鴻運大吉——」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陸雲煙在丫鬟的攙扶下,跨火盆,進大門,拜天地。
隔著一層紅綢蓋頭,她無法看清周遭的全貌,但根據腳下的位置以及周邊人的說話聲來看,除卻新郎官是隻公雞以外,其他禮儀規矩都是按照正常婚事的步驟。
伴隨著司禮官一聲「禮成,送入洞房」,周圍的恭喜聲起伏不斷。
「少夫人,這邊請。」
兩個王家丫鬟扶著陸雲煙往側廊走去。
陸雲煙慢步走著,稍稍抬高聲音問,「春桃,你跟著麼?」
身後響起春桃的聲音,「姑娘,奴婢一直在呢。」
陸雲煙的心裡也安穩一些,邊走邊問著身旁的丫鬟,「現在是要進洞房?」
丫鬟答道,「是。」
陸雲煙又問,「那你們七少爺也在洞房裡?」
丫鬟答道,「是。」
陸雲煙:「……」
好吧,她懷疑這王府的丫鬟隻會說是。
不過那七少爺竟然在洞房裡,那他這會兒是活的,還是死的?
鍾離灝隻說她能當小寡婦,也沒告訴她什麼時候當啊。
陸雲煙一顆心不由惴惴起來。
如果推門進去,那七少爺還活著,那她豈不是要跟個陌生男人住一晚?但如果七少爺已經死了,那她就要跟屍體過一晚?這樣想想,還是前者吧,跟死人呆一晚,想想都膈應。
「少夫人,廣蘭院到了。」
丫鬟的話語打斷了陸雲煙的胡思亂想,她低下頭,腳下的地磚都換了種形狀。
此時,天色已然全黑,長廊下掛著的紅紙燈籠依次點亮,泛著紅彤彤的光芒。
婚房裡彌漫著一陣濃鬱但不算太難聞的草藥味,糅雜在熏香裡,沖得人頭腦昏賬。
陸雲煙被扶向大紅喜床,行走間,她隱約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大紅婚服,卻一動不動的人。
「!!!」
那不會……真是個死人吧?
呼吸不由收緊,她悄悄掐了掐掌心,嗓音微啞的喊了聲,「春桃,你還在嗎?」
這次,身後卻沒響起春桃的聲音。
陸雲煙手臂一僵,腳步也停住了,「春桃?」
身旁的丫鬟嗓音平靜道,「少夫人,您的陪嫁丫鬟先下去休息了。時間不早了,您也早些和七少爺歇著吧。」
說完,兩個丫鬟鬆開了她的手。
陸雲煙一怔,隻聽屋內的人迅速往外退去,房門「吱呀」一聲關上,隨後又有外頭上鎖聲。
屋內登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嬰兒手臂粗的龍鳳喜燭發出「蓽撥」一聲爆響,陸雲煙的心跳越發鼓噪。
就在她要把頭上的蓋頭扯下來時,床上倏忽傳來輕微的動靜。
陸雲煙心髒驟停般,「!?」
淦,難道那王七少爺還活著?
就在她驚疑不定時,床帷間傳來一道沙啞的咳嗽聲。
真的活著?!
陸雲煙臉色微變,眉頭緊緊蹙著,試探地問,「是七少爺?」
那男人的聲音年輕而低啞,帶著久病的虛弱,「你過來。」
陸雲煙咬了咬唇,艱難地邁開步子走上前。
人還沒死,春桃還在他們手裡,先暫且忍耐一陣。
她走到床邊站定。
那男人又道,「坐下。」
陸雲煙依言坐下。
許是靠得近了些,陸雲煙能嗅到男人身上濃烈的藥草味道,那是久病之人才有的氣味。
忽然,她看到蓋頭下一雙骨瘦如柴的手伸過來。
陸雲煙眼皮猛地一跳,險些沒忍住,伸手去推開。
好在七少爺隻是幫她掀開蓋頭。
沒了那煩人的紅布阻擾,視野驟然開闊起來。
陸雲煙的目光最初停在男人繡龍描鳳的婚服上,而後一點點往上移動,她看到一個過分清瘦嶙峋的身板,以及一張蒼白青黑、瘦到脫相的臉龐,那人眼窩深深陷進去,乍一看宛若一個乾癟的骷髏頭。
「!!!」
她心髒猛跳,身子往後倒去,若不是男人及時拉住她,她險些跌坐在地。
感受到那拽住胳膊的力道,陸雲煙更是嚇得臉色慘白,一坐穩身子,連忙甩開那隻手。
王七少爺也不在意她這動作,隻睜著一雙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