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三）（2 / 2）
然後就拖著嗓子開始不高興。
「斜月伴三星，橋下心會友。打一字。」
他最討厭文人猜字的把戲了，把燈謎推到商覺時麵前：「這個給你猜。」
「免談。」商覺時翻開壓根沒在看的棋譜。他聽小貓念，就已經猜到是什麼字。
偏偏就要吊著不答應，逗得小貓撒嬌。
「猜嘛猜嘛——」邈邈果然撲上來，變著法磨小哥哥。
「嗯？」邈邈撒嬌撒到一半，完全被吸引了心神，不由自主往對船看去。原來對麵行來了一條紅綃畫舫，婉轉歌聲從畫舫傳來。「平生不會相思，才會……」
小貓這樣看向外界好奇的眼神，不知為何引起了商覺時的不快。他直起身，巧妙擋住了小貓大半視線。
邈邈正看稀奇，突然入眼的成了小哥哥，不滿拖長了嗓音：「喵——」
「好聽？」商覺時挑眉，借機捏他尖尖豎起的小耳朵。
小貓老老實實搖頭：「聽不懂。」
人類的詞啊曲啊賦啊，吟春又說秋的，像他這樣的貓貓才稀罕懂呢。
唱詞隨著江上清風吹送過來：「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殿下覺得無趣：「也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玥朝風氣開放包容，以二皇子十五六的年紀，納個嬌妾美婢，不算什麼稀奇事。
但商覺時隻和小貓朝夕相伴，一起讀書玩鬧。不把「情」字放欣賞，也就實難參透唱詞其中滋味。
邈邈透過窗戶縫又好奇看了一眼：「為什麼那條船上掛紅燈籠？其他的船好像沒有。」
紅燈籠掛在畫舫左側，是暗示他人，船上可行那檔子風雅風流事。
這些東西，自有稗官寫進簿冊裡。邈邈不愛看書，自然不會知道。
商覺時不願教歪了小貓，於是掀簾吩咐隨侍：「到前邊去。」
船夫們得了命令，緩緩搖櫓。
邈邈沒得到回答，覺得沒意思起來。
他沒個定性，興趣轉移得飛快，又磨著小哥哥猜字謎。
那畫舫的歌聲悠悠盪盪，漸漸小了下去。「身似浮雲，心如飛絮……」
商覺時提筆在燈籠上寫猜出的謎底。——「愛」。
最後一筆尚未寫完。
船夫為了避讓迎麵而來的小船，急轉之下船身傾斜。「唉呀！」邈邈一時不穩，跌進二皇子的懷抱。
懷中殊香鮮明，連同蓬勃的心跳越發清晰。
商覺時耳畔「轟」得一下炸開，落筆那一捺拖出去不知道多長。
那邊廂，琵琶聲泠泠。「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小哥哥——」邈邈摔下來還不忘舉高糖葫蘆，怕沾到灰。他胡亂撐在商覺時身上，努力爬起來。
長發不經意間，蹭過商覺時的唇側。
甜暖的草木香和糖漿味道一下紛湧過來。
「這船一點都不穩。」二皇子麵上不動聲色，心卻跳得厲害，再嘗不出春酒的滋味。
「糖葫蘆，你吃不吃？」貓貓為剛才的事賠禮道歉，將心愛的糖葫蘆舉到小哥哥唇邊。江天四合，暮色燭火之下，小貓瞳孔是純粹漂亮、不染纖塵的琥珀色。
來自小貓的，輕細柔軟的呼吸吹得商覺時臉都發燙。
不遠處的遊船曲不停歇，唱得越發讓人心亂。
——「症候來時，正是何時？」
他還該死的，聽得一清二楚、字字真切。
微粉爬上耳朵，二皇子側過臉，避開小貓的靠近：「不吃。」
——症候來時，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也許是春酒香醇，也許是唱詞纏綿。也許是……某個人的溫軟。
商覺時做了獨屬於少年人的綺夢。
夢裡遊絲軟係，春風無限溫柔。夢中人同春風一遭，落入他的懷中。
盡管看不清麵容，但他潛意識知道這個人該是誰。
商覺時摟住了懷中人的月要，低頭向他靠近。
柔軟的唇，相觸中傳來一陣陣酥麻。
……邈邈在夢裡乖極了，溫馴濕潤配合。
似乎能把一切都交予他。
燦金色瞳孔，明媚中帶著潮意，承受不住般輕輕嗚咽著喊他：「小哥哥……」
……
商覺時狼狽不堪從夢裡醒來。
月色寂寂，四下無聲。
小貓不知何時睡進了他懷裡，蹬鼻子上臉枕著小哥哥手臂。距離近到呼吸可聞。許是夢裡吃到了糖葫蘆，邈邈唇角微微上揚，像舒展開的桃花瓣。
明媚無愁的粉色。
商覺時心髒又開始跳得很快。他輕輕推醒邈邈。
「你換個地方睡。」
邈邈睡得正香，睫毛輕顫，好久才不情不願睜開懶倦的眸。
——燦金色的瞳孔，明媚中帶著潮意。
同夢裡如出一轍。
商覺時倉皇移開視線，不等小貓反應，強硬將他推到一邊。
這下輪到小貓茫然委屈：「你做什麼？」
他覺得小哥哥壞死了。
又怎知此刻商覺時心中的滔天駭浪。
少年初開的情竇，再幾分無措，麵上卻是不顯。
隻是不許小貓再和他睡在一起。
小貓素來被百依百寵慣了，自然不會聽。
他聰明，又十分會賣乖。
每每到就寢時分，就化成毛茸茸的雪白團子，小小地占據床褥一角。睡著睡著，又不知不覺往暖和的地方靠。
或者睡迷糊了化成人形，依偎在小哥哥身邊，怎麼舒服怎麼來。
二皇子冷著臉，卻又拿小貓沒有半點辦法，默認了「不許一起睡」這條作廢。
隻在許多個邈邈渾然不覺的睡夢中，因為少年不可說的心思，悄悄起夜。
人族休養生息近百年，邊域魔物侵擾，內亂不止。
動盪之中，他們暫且擁有幾年一方安寧的無憂時光。
年少的殿下開始學會愛人，和君王之愛一點都不同。
藏在心間的情愛，專從細處生根，緩慢、不聲不響抽芽，經年累月蔓延成隻有他一人知曉的喧囂。
而對小貓而言，他的妖生漫長，靈智長得很慢。思考更多的是，「今天可以吃幾根糖葫蘆」，或者「想和小哥哥到哪裡玩」。
隻是後來到了亂世，那份年少不曾開口的感情，被歲月倉促碾成了落花，幾度於人海相隔。
作者有話要說：很喜歡的一句話
——「愛是遲滯、笨緩、不動聲色」
這個番外內容比較多，所以拆成兩章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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