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陳染音的嗓音在發顫,身體也在發顫,就連睫毛都在難以自持地抖動著,卻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眼神中的震驚與激動幾乎要溢了出來。
她已經有八年沒有見到林宇唐了。
有那麼幾個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一場朝思暮想、日夜牽掛的美夢,哪怕這場黃粱大夢醒來,世間的滄海已然變成桑田,自己的紅顏變成了白發,她也認了。
她欠林宇唐一個道歉……在八年前,她不該怯懦地停下腳步,不該以一種畏懼的態度遠離他,不該明哲保身,不該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時候拒他於千裡之外。
更何況,當年是她先去招惹得他。
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十七歲,高二下學期開學第一天,寒假雖然才剛過完,但開學那天的天氣卻好得不得了,天藍如洗,艷陽萬丈。
班主任要求下午三點進班報道,她卡在兩點五十九進得班,本以為自己是最後一個來的王炸型選手,誰知道後麵還跟著一個遲到的轉學生——
從講桌上抱起新學期的課本後,她轉過了身,就是在那一刻,林宇唐走進了教室,身後跟隨著燦燦嬌陽,灼得刺目。
和班裡所有的同學都不一樣,他沒穿校服,也可能是剛轉過來所以還沒有校服,他穿著一條黑色的運動褲,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腳上踩著一雙白色運動鞋。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十七歲的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眼神微微有些發直。
真的是很帥的一個男生,其耀眼程度比起驕陽來說毫不遜色。
她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驚鴻一瞥」。
那時的她如同現在的她一樣,舍不得也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震碎了眼前的這美好一幕。
不過在當時,她很快就發現了,這驚鴻一幕並不隻屬於自己,還有台下坐著的所有同班同學。
女生們的眼睛都是直的,目不轉睛地定格在這位轉學生的身上,眼神中流露著難以掩蓋的驚嘆和欣賞。
他不屬於自己,可以被所有人欣賞、追求、愛慕、用眼神和意識擁有——發現這一真相後,她挺失望的,還相當的惱怒,所以,從那一刻起,她就將他設定成了自己目標,誘捕目標,在心底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拿下他,讓他隻屬於自己。
後來這個目標也確實是實現了,但她卻沒能貫徹到底。
她還以為自己要抱憾終身了呢。
沒想到啊,竟然還能再次見麵。
她一定要親口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然而林宇唐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她才剛剛張開雙唇,第一個「對」字都沒來得及發音,他就轉身走人了,徒留給她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背影。
也是在這時她才注意到,他的後背上有幾道猙獰的傷痕,其中靠近後心的那一塊像是個槍痕,看得人心疼。
怎麼弄得呢?
對了,她終於想起來了,自己今天是來學生家中家訪的,學生叫顧別冬,身世有點淒慘,父母雙亡,唯一的監護人是他的舅舅,名叫顧祈舟,是一名特警。
氣氛有一點點的奇怪,顧別冬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總覺得自己舅舅和自己班主任之間的關係好像有點微妙,似乎是老熟人?還有,林宇唐是誰?為什麼陳大美女要喊他舅舅「林宇唐」?在他的記憶中,他舅一直叫顧祈舟啊?雖然他的記憶是從六歲那年開始的。
心中冒出來了好多個小問號,顧別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先問哪個好了,也不好意思直接問班主任,隻好暫且壓製心中疑問,先把班主任請進了門,為了化解尷尬,還說了句:「我舅穿衣服去了,他沒想到你能來這麼快,不然早就把衣服穿上了。」
其實,他是想說:我真沒想過派出我舅色誘你!我是個正直的好孩子!
陳染音當然明白這孩子的意思,笑著回了句:「沒事。」
她是真的不介意,林宇唐要是真想色誘她也無所謂。
隨後,她低頭看眼地麵,問了句:「用換鞋麼?」雖然這地麵衛生並不怎麼乾淨,但出於禮貌,她還是問了句。
顧別冬:「不用換。」就這垃圾地麵,換個屁啊,而且他也忘記給陳大美女準備拖鞋了。
「哦。」陳染音抬起了右手,隨意地撩了一下耳畔的隨發,與此同時,不動聲色地在屋子裡環顧一圈,開玩笑似的問了句,「你們倆把家裡麵搞得這麼亂,也不怕舅媽回來後生氣?」
顧別冬一愣:「什麼舅媽?我哪來的舅媽?」
陳染音一怔,歉然回道:「對不起啊,我以為你舅已經結婚了。」
顧別冬連忙擺動雙手,鄭重其事地為他舅澄清:「沒有沒有,一直單身。」
竟然是單身呀?
還一直單身?
陳染音莫名在心裡舒了口氣,沒有再開口說話,卻勾起了唇角,輕輕笑了一下。
顧祈舟回到臥室後就把房門給關上了,還反鎖了,仿若身後跟著一隻千年狐狸精。
不對,是一直纏著他的那隻狐狸精從夢裡跑了出來。
真是見了鬼了!
剛才,在門前,與她對視的那一刻,他的內心震驚到無以復加,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出幻覺了。
直到現在,他仍然處於一種淩亂無序的狀態中,魂不守舍,懷疑自己在做夢。
已經有將近八年沒有人喊過他林宇唐了,他也已經有八年沒有見到過陳染音了,甚至在幾分鍾之前他還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誰知道她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喊了他一聲「林宇唐」。
所有不可能的事情似乎都在今天變得可能了。
還是那個感覺:見了鬼了。
臥室的窗簾沒有拉開,光影昏暗,更為眼前的一切都增添了一種虛幻之感。
顧祈舟整個人都是懵的,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索性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但這一巴掌並沒有把他拉回現實,他還是懵的。
隨後,他閉上了眼睛,做了幾組深呼吸,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終於冷靜了一些,卻又沒有完全冷靜。
上衣扔在了枕頭邊,他嘆了口氣,朝著床頭走了過去,卻沒拿起衣服,卻從床頭櫃上拿起了煙盒,摳開盒蓋之後他才發現裡麵隻剩下一支煙了。
總比沒有強。
把煙叼在嘴裡,他將盒子捏扁,扔在了床頭櫃上,然後坐在了床邊,順手拿起了打火機,將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順勢向俯身,將兩隻手肘抵在了大腿上,將那口煙長長的吐了出來。
煙霧繚繞,遮擋了他的麵容,就連那雙向來漆黑閃耀的星眸都變得晦暗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