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 6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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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鳥啼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陽光落在大地上,給建築和草木都籠上了一層金紗。

破舊的木門在發出「吱呀」聲後被人從裡推開。

推門的紅發男人扛著鋤頭,坐在門邊綁好自己的褲腿,等著其他人從自己麵前經過,才晃晃悠悠地跟上去。

他走在人群中,並不說話,也沒有左顧右看。

一行人走了不知道多久,總算來到了一處開荒到一半的田地。

管事的大人已經到了,正在樹下納涼,手裡端著水杯,沖他們吼道:「快點乾活!你們這群沒用的奴隸!你們膽敢偷懶,我就把你們賣到海上去!」

奴隸們連忙跳下田坎,急切地揮舞著鋤頭。

看管他們的人手裡拿著鞭子,誰要是敢偷懶,敢左顧右盼就要結結實實的挨一鞭子,即便沒人偷懶,看管的人無所事事,也會甩起鞭子。

紅發男人弓著月要,他的背早就打不直了,明明還不滿十六歲,可他已經成了駝背。

「你們要感謝領主大人,給你們工作和食物。」管事的大人端著水杯,悠哉的在一旁走動——明明是在田地裡,他卻穿著一套板正的禮服,假領雪白,臉上還有兩撇胡子。

好像他不是在監督奴隸乾活,而是要去參加舞會。

「威爾斯大人仁慈又寬厚。」管事拖長了語氣,反復念叨著同一句話,「沒有哪裡的奴隸像你們一樣,有這麼多衣服穿,還能吃飽肚子,你們要感謝威爾斯大人,要為威爾斯大人奉獻一切,否則就連牲畜都不如!」

紅發男人聽著這些他都能背出來的話,有些迷茫的想——他們真的比別的奴隸過的都好嗎?

那為什麼他依舊吃不飽肚子,依舊睡不飽覺,背依舊挺不直。

他想休息一天,一天就夠了。

可主人不會讓他們休息,他們是主人的財產,是主人的牛馬,他們要為主人付出一切,乃至於他們的生命,但即便如此,主人依舊不會多看他們一眼,也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名字。

「你在想什麼?!」刺耳的鞭聲在男人身後響起,他甚至來不及躲就挨了狠狠的一鞭。

管理他們的人常常拿他們取樂,鞭打隻是其中最普通的一樣。

紅發男人忍著疼,咬著要,揮舞著鋤頭繼續乾活。

他的背上滿是鞭傷,上一條還沒好,還一條就已經落了上去。

乾了一個早上,總算到了吃飯的時間,木桶被人從山下搬來,奴隸們雙手合在一起,合成碗狀,打飯的人會直接把糊糊打到他們的手裡,沒有碗,更沒有勺子。

紅發男人佝僂著,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排在隊伍裡,他不想起眼,更不想再被打。

飢餓讓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吃飯。

熱騰騰的糊糊裡有麥麩和榨過油的豆渣,加了水一起熬煮,熬得軟爛,什麼調料都不放,牛馬吃的都比他們好。

男人排到了隊伍前頭,他捧著雙手,望眼欲穿的看著木桶裡的糊糊。

他們一天隻有這一頓飯,極燙的糊糊被舀到了他的手裡,即便手心都是厚繭,他的手已經被燙紅了。

可他不敢鬆手——鬆了手,糊糊落到地上,滲進土裡,能吃的就更少了。

他護著手裡的糊糊走到樹下,從手腕邊舔食。

很燙,可他很餓,嘴唇被燙掉了一層皮都渾然不覺。

給奴隸打飯的男人笑著跟同伴說:「他們看起來跟狗沒什麼區別,隻知道吃。」

同伴撇撇嘴:「他們還不如狗,狗可比他們討人喜歡。」

打到最後三個奴隸的時候,男人一時興起,把木桶底下僅剩的糊糊舀起來,他把木勺伸到奴隸眼前,奴隸連忙伸手去接。

男人手臂用力,滾燙的糊糊潑到了奴隸臉上。

奴隸發出嘶啞的痛呼聲,他捂著臉蹲到了地上。

男人沖後麵兩個奴隸說:「沒了,你們想吃就去舔地上的。」

兩個奴隸沒動,男人甩起鞭子,皺眉不耐煩地怒斥道:「讓你們舔!你們是聽不懂人話嗎?!狗都比你們聰明!」

直到男人揮出了一遍,打在奴隸的耳朵上,奴隸才慌忙的跪下去,伸長舌頭舔食地上的糊糊,連泥一起吞進肚子裡。

男人看著他們的樣子大笑,提著鞭子指向他們,他笑了一會兒又覺得沒趣,沖奴隸喊道:「滾吧!別湊到我麵前來!」

奴隸們這才手腳並用的跑到另一邊。

被糊糊潑臉的奴隸被燙紅了臉,臉上也冒出了水泡。

「早知道就把這玩意熬得再燙點。」男人顯然對奴隸隻被燙掉了一層皮不滿意,他對同伴說,「下回讓他們跪在一起,把糊糊倒在地上,讓他們一起舔,跟狗一樣。」

同伴:「你還沒玩膩啊?」

男人長籲短嘆:「早就膩了,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兒。」

他們被領主派來開荒,這附近沒有城鎮和村落,沒法去妓|院取樂,也買不到酒喝,雖然領主偶爾會讓人送食物乾糧過來,不會讓他們餓著,可也沒什麼能享受的。

於是他們隻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最容易找的樂子就是奴隸。

領主大人十分富有,死幾個,甚至十幾個奴隸都無所謂,這都是正常的損耗,並不會因此責罰他們,死了還能再買,奴隸實在不值錢。

「等這邊的土地都開出來就可以了。」同伴安慰他,「你就別玩他們了,讓他們多乾點活,我們也就能早點回去。」

男人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這次怎麼沒帶女奴過來?」

同伴笑道:「不是你說不要的嗎?」

男人沖地上吐了口唾沫:「真惡心。」

「我一想到她們是奴隸,就覺得惡心。」

同伴聳了聳肩:「你毛病可真多。」

吃過飯,奴隸們並沒有休息的時間——他們生來就是牛馬,可真正的牛馬是珍貴的財產,還有休息的時候,但他們不是,廉價意味著他們不會被珍惜,死一個立刻就能補充下一個。

紅發男人麻木的乾著活,直到太陽落山,黑夜降臨,奴隸們雙眼看不清東西後才停下。

為了防止奴隸們逃走,他們要回到草屋內,管理他們的人會從外麵把木門鎖上。

十幾個奴隸擠在一個狹窄逼仄的茅草屋內,人挨人人擠人,甚至都不能躺直。

他們也沒有時間和機會去喝水撒尿,就這麼被趕進了屋子。

紅發男人縮在角落裡。

他一點都不困,目光無神的看著從稻草縫隙中透進來的月光,鼻尖是揮之不去的臭味。

汗臭,排泄物的臭味,還有狐臭跟口臭,無數種臭味交織在一起,他卻像是完全聞不到。

外邊沒有聲音了。

身邊的奴隸也都睡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靠著牆站起來,他雙手緊握成拳,急促地喘息。

就在他馬上要靠近門邊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腳腕。

男人被嚇得愣在原地,額頭冒出了冷汗。

他僵硬的低頭去看抓他的腳腕的人。

對方臉上的水泡密密麻麻,尤其是正中間,一個巨大的水泡似乎泛著亮光。

「你是不是要逃?」男人忍著疼,用嘶啞地聲音問,「帶我、到我一個。」

紅發男人連忙蹲下去去捂男人的嘴。

好在不少奴隸都已經睡著了。

不是所有奴隸都想逃,有些奴隸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他們生來就是奴隸,在日復一日的洗腦和辱罵下,早就放棄了抵抗和思考。

如果有人想逃,他們還可能會告發,以換取獎勵。

逃跑的概率太小,失敗的可能性太大,如果逃跑失敗就會丟命,但如果告發別人,不僅不會丟命,還能得到獎勵,說不定能拿到一塊黑麵包!

紅發男人抿著唇,他看著男人臉上的水泡,最終還是說:「別睡,等更晚些。」

說完後他就原地坐下,和男人靠在一起。

在別的奴隸夢囈磨牙放屁的聲音掩護下,男人小聲說:「我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死了。」

紅發男人沉默著看自己的手。

他成為奴隸還不到兩年,身體卻已經千瘡百孔,他時不時就會身體疼痛,頭暈目眩,卻不能休息,最近他感覺自己快無法呼吸了。

再這樣下去,他活不過今年。

「我叫凱恩。」紅發男人突然說,「如果我被抓住了,我不會把你供出來,我死以後你想辦法為我立個墓碑,木頭的也行,我叫凱恩·肯。」

男人愣了愣:「肯?」

凱恩抿了抿唇,他曾是莊園主的兒子,雖然不是貴族之後,但家境優越,是實打實的小少爺,比許多落魄的貴族過得都好,他有小牛皮做的靴子,騎著的小馬駒也是純血好馬。

他生來就什麼不缺。

直到他的家族被國王陛下降罪,他的父母被吊死,他和兄弟姐妹都淪為了奴隸。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自己的兄弟姐妹了,他也不敢思考他們是不是還活著,過得好不好。

他並非生來就是奴隸,他感受過自由的氣息,他知道作為一個自由民的幸福,所以哪怕被抓住就會死,也想試一試,也要賭一把。

說不定他成功逃走了呢?

說不定他不會死呢?

哪怕當乞丐,也比當奴隸好。

凱恩不想聽別人提起自己的姓,因此說:「你就叫我凱恩吧。」

男人輕聲說:「好。」

他們就這麼等待著,夜晚變得格外漫長,每分每秒都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無限拉長。

外麵一點動靜也沒有了,隻有蟲鳴和風吹到樹葉的婆娑聲。

凱恩再次扶著牆麵站起來,他嘗試著去拉門,果然,外麵被鐵鏈拴著。

鐵鏈在他的拉動下發出碰撞聲,凱恩立刻穩住門框,不叫它再動。

「現在怎麼辦?」男人有些急切地問,他激動又害怕,怕屋裡有奴隸此時醒來,叫破他們要逃跑的事,又對可能到來的自由激動不已。

凱恩小聲說:「你敢不敢賭?」

男人有些迷茫的看著他。

凱恩:「門被鐵鏈拴著,但我們可以破壞門框,但這樣會把人吵醒,我們必須在被抓到之前盡可能的跑到遠處去藏起來。」

他們沒有辦法偷偷溜走,最好的辦法就是引起混亂,這樣所有奴隸都是他們的掩護。

男人咽了口唾沫,他下意識的縮起了脖子,小心翼翼地說:「算、算了吧……」

「我、我不想死。」

凱恩卻已經打定了主意,他抿了抿唇:「那你別叫。」

說完,凱恩就抬腿去踹門框。

他一個人的力氣實在有限,踹了好幾下,鐵鏈碰撞聲越來越後,門框才開始搖搖欲墜。

有奴隸在黑暗中發出聲音:「天亮了嗎?」

他以為是管事的人在解開鐵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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