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1 / 2)
靈犀沒料到這個反應,明顯慌了,下意識往屏風後看去。四幅織繡山水折屏後麵,一個人影放下茶盞,不緊不慢站起來。
靈犀接到指揮使的示意,定了定神,笑著道:「王姑娘,您莫要開玩笑。」
「王姑娘?」王言卿靠在玉色五葉枕上,頭輕輕歪了歪,「我是王姑娘?」
她的眼神清澈坦盪,一望見底,不像是裝的。靈犀沒主意了,看向屏風,王言卿也跟著回頭,看到山水折屏上映著一道紅色影子,屏風素雅,他身上的顏色卻張揚,站在那裡存在感十足。
王言卿看不清他的臉,隻能感覺到他身量很高,身姿筆挺,屋子裡所有人都很怕他。王言卿不明所以,茫然地和他對望,那個人看了一會,轉身走了。
他出去後,床前兩個丫鬟明顯鬆了口氣。王言卿無聲看著她們的表情,問:「你們認識我?」
陸珩出去後,立刻叫郎中進府。錦衣衛行走在刀刃上,時常會受些不能示人的傷,這種時候不能找太醫,隻能私下找郎中。陸家世代錦衣衛,方方麵麵的門路都有,陸珩入京後,專門從安陸接過來幾個信得過的郎中。
沒過一會,郎中就來了,給陸珩行禮。陸珩對著正屋示意,讓郎中進裡麵診脈。
他坐在側廳裡,耐心地等。一會後,郎中擦著汗出來了,他一見著陸珩,舌頭就止不住結巴:「指揮使,這位姑娘……」
陸珩坐在紫檀木圈椅上,從容不迫盯著郎中的眼睛:「她怎麼了?」
「她似乎……失憶了。」
陸珩挑眉,似笑非笑看著郎中。郎中也覺得離奇,磕磕巴巴說道:「姑娘落地時被網兜緩沖了一下,髒腑沒有出事,但她頭顱不慎撞到石頭,興許就是這樣失憶了。小的給姑娘看過,她知道疼、癢,四肢感知正常,基本的生活常識也有。就是不記得人了。」
陸珩輕輕笑了一聲:「她這失憶,還真是巧。」
「腦子精貴,撞到頭後什麼症狀都有。何況姑娘這種失憶症並不罕見,醫書上記載,從前也有人摔跤撞到後腦,一覺醒來連父母孩子都不認識,還有人摔了一跤,思維成了幼兒。這位姑娘不吵不鬧,隻是忘卻前塵往事,算是好的了。」
陸珩指尖點著扶手,若有所思道:「是啊,如果真忘了,也是好事。」
郎中低頭看地,不去探究陸珩的表情。陸珩想了一會,問:「這種失憶狀況會持續多久,有什麼解法嗎?」
「這……」郎中露出為難之色,「腦子裡麵的事,誰也說不準。興許姑娘後腦的淤血散了就恢復了,興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恢復。」
陸珩默然片刻,忽然笑了聲。郎中被這一聲笑激起渾身雞皮疙瘩,陸珩卻揮揮手,聲音從容,聽不出絲毫情緒:「下去開藥吧。」
郎中扌莫不準陸珩的心意,壯著膽子問:「姑娘病情嚴重,不知道指揮使要什麼藥?」
陸珩身體緩慢後仰,單臂靠在圈椅上,含笑看向郎中:「調養的藥。」
郎中明白,這位姑娘的病不需要治了,開些固本培元的補藥就夠了。郎中拱手,馬上有陸府的下人過來,領著郎中往另一條路走去。
郎中走後,陸珩捏了捏手指,突然覺得事情有意思起來。傅霆州的妹妹落到他手裡,而她剛巧在這個時機失憶了。陸珩不信鬼神,此刻都覺得是天助。
陸珩腦子裡盤算著事,掀開杯盞喝茶。他抿了兩口,丫鬟靈犀急急忙忙從正屋跑過來,對陸珩行禮:「指揮使。」
陸珩放下茶盞,問:「套出來了嗎,她還記得什麼?」
「王姑娘一問三不知,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卻記得自己有一個二哥,和她關係很好。」
陸珩輕輕嘖了聲,如此深情,他聽著都感動。可惜,傅霆州那廝要娶正妻,王言卿這一腔深情注定要餵狗了。
陸珩道:「再回去打探。她既然記得自己有一個二哥,那書信往來多半也有印象。」
靈犀遲疑,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陸珩察覺後,不動聲色問:「怎麼了?」
靈犀欲言又止,最後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語氣說:「指揮使,這位王姑娘……不太尋常。她能看出來我們的表情,奴婢自認為掩藏得很好,但她一眼就看出來我在說謊。」
靈犀可不是普通侍女,她在錦衣衛受過培訓,算是半個女探子。結果一個回合未過就被王言卿當麵說「你在說謊」,靈犀靈鸞都受到了極大驚嚇。
靈犀靈鸞知道事情麻煩了,靈鸞繼續在屋裡穩著王言卿,靈犀趕緊出來報告指揮使。陸珩知道靈犀靈鸞的水平,她們兩人再無用也不至於被普通人看出來表情變化,她們倆都這樣說,看來傅霆州那位養妹真有些能耐。
陸珩生出些興趣,難得想親自會會此人。他彈了彈袖子,起身往外走,出門時他頓了下,回頭問:「她說,她隻記得自己有個二哥?」
指揮使的神情似乎有些意味深長,靈犀沒想明白,謹慎地應下:「是。」
陸珩站在門口,外麵的陽光照耀在飛魚服上,金燦燦的刺人眼睛。陸珩靜了一會,忽然抵住眉心,不可自抑地笑了出來。
二哥……
陸珩上麵有一個大哥,此刻在安陸老家為父親守孝。他在家裡,也行二。
這不就是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