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海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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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隻肯疏遠地叫他鎮遠侯了。傅霆州看看王言卿,又看看陸珩,依然皺著眉道:「胡鬧,這裡關押著朝廷重犯,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我知道。」這回是王言卿接話,她雙手交握,靜靜立著,說,「這裡有點潮,我待著不舒服。能快點開始嗎?」

兩個男人一起啞然了,傅霆州聽到她不舒服,剛要說送她出去,陸珩卻突然開口,強行壓過傅霆州的話:「搬火盆來,給夫人驅寒。」

陸珩這句夫人像一根無形的刺,紮的傅霆州心髒抽痛,剩下的話再也無法說出口了。他現在以什麼名義護送她呢?她已有夫婿,他也另娶新人,於情於理,傅霆州都該避嫌。

傅霆州沉默,陸珩趁機更改地牢的安排。搬來火盆後,地牢中立刻明亮很多,陰魂不散的潮氣似乎也消退了。王言卿無意陪這兩個男人在這裡浪費時間,直接問:「伍勝的牢房在哪裡?」

陸珩指向最裡麵的一間,王言卿壓根不等人陪同,自己舉步走了過去。陸珩趕緊追上,傅霆州也不由跟了過去。

傅霆州臉若寒冰,壓低聲音質問陸珩:「你這個夫君是怎麼當的,竟然讓她來這種地方?」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陸珩哪裡,他也忍著怒,冷冷回道:「鎮遠侯,我再提醒你一次,如何審問由我說了算。我才是她的夫君,我當然了解她。」

陸珩的話仿佛隱含著很多他不知道的信息,傅霆州訝異,恍神的功夫陸珩已經超過他,快步追到王言卿身邊。傅霆州定了定神,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先跟上去看。

王言卿進入牢房後,一抬眼便看到一個髒汙狼藉的男人,他手上、腳上都套著鎖鏈,衣服破破爛爛,有些地方還凝結著黑褐色的血跡。

傅霆州綴在後麵進入,他看到伍勝的模樣不斷皺眉。他時常出入牢房,早已習慣這副景象,甚至伍勝會變成這樣,和他脫不了乾係。可是,這種血腥骯髒的場麵怎麼能讓王言卿看到呢?

她理應穿著錦衣華服,在溫暖的屋子裡焚香看書,眼中隻有春花秋月、詩詞歌賦,一輩子都不會看到這個世界的陰暗。

而不是出現在陰冷的地牢。普通男人見了牢獄場麵都會不適,女眷豈不得做噩夢?

傅霆州正要讓人搬屏風來,擋住血腥,王言卿已經掀開幕籬,平靜地看向這一幕。牢房裡的血腥味濃鬱的散都散不開,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收起幕籬,很自然地遞到旁邊。陸珩從容接過,宛如跟班一樣幫王言卿拿著東西,安安靜靜站在旁邊。

傅霆州眼角餘光掃向陸珩,拿不準他腦子裡進了什麼水。王言卿朝伍勝走去,禮貌問好:「伍大當家,久仰。」

伍勝掀眼皮瞅了王言卿一眼,依然無精打采靠在牆上,全不將一個女子放在眼裡。王言卿對旁邊的獄卒說:「我和伍大當家說說話,怎麼能讓客人帶著鐐鏈?把大當家身上的鎖打開吧。」

獄卒驚詫,反射性看向門口。陸珩微微點頭,傅霆州沒動彈。獄卒沒辦法,隻能試著打開伍勝手上的鎖,但依然不敢鬆開他的腳鏈。

「鬆開吧。」王言卿說,「伍大當家痛風犯了,即便沒有腳鏈,他也走不了路。」

牢房中的人都是一驚,伍勝霍然抬頭,惡狠狠地盯著她:「你們調查我?」

「錦衣衛再神通廣大,也無法探知不在大明領土上的人。」王言卿笑道,「大當家臉上的痛意很明顯,無需情報,光靠眼睛就能看出來。」

獄卒臉上表情微妙,是這樣嗎?為什麼他們就沒看出來?

傅霆州自從進來後眉頭就沒有鬆開過,他看向陸珩,不明白他們在玩什麼花樣。陸珩卻微不可見地搖頭,示意所有人都不要打擾。

伍勝說了那句話後,又垂下頭,一副隨便你們怎麼說的樣子。走廊外麵增添了許多火盆,連著牢房裡的光線也明亮很多。王言卿看著伍勝,道:「伍大當家在海上漂洋二十餘年,留在海外的時間興許比踩在土地上的時間都長了,竟還會因為我說你不是大明人而生氣?」

伍勝原本看他們帶一個女子過來的時候,還笑朝廷黔驢技窮,莫非他們打算用美人計?但現在,伍勝知道他們為什麼派這個女子了。

妖女,倒確實有些妖邪在身上。

伍勝依然垂著臉,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動,然而他細微處的肌肉抽動、紋路走向,全部落在王言卿眼裡。

王言卿看著他,慢慢說:「大當家和二當家雖是兄弟,性格卻截然不同。」

伍勝臉頰上的肉快速抽動了一下,牙肌繃起,很明顯在忍耐情緒。王言卿繼續道:「我曾見過二當家一麵,二當家說的一口好倭語,哪怕說他是倭人,也不會有人懷疑。二當家看起來也比較親近東洋那邊的東西,對大明毫無情感。但大當家卻相反。我實在很好奇,大當家把弟弟當兒子一樣養大,卻眼睜睜看著他忘記祖宗之言,忘記鄉音故土,甚至不認可自己身上的血液,大當家看到這些,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伍勝終於忍無可忍,抬起眼皮,戾聲罵了句:「滾。」

「大當家不願意聽,我卻要告訴你,若不製止倭寇之亂,任由他們霸占沿海,將來,還會有數不清的孩子像二當家一樣數典忘祖,恨不得剝去自己的皮成為別人。大當家,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伍勝冷哼一聲,道:「關我何事?我隻不過是無數被海禁逼得走投無路的人之一,隻能離開家鄉,掙點錢養活自己罷了。那些皇帝弒兄弒父,卻讓百姓對他忠義仁孝,狗屁忠孝,莫非能當飯吃嗎?」

看得出來伍勝腦子很清醒,有著強大的自我認知,王言卿不和他辯論,換了個方向道:「那沿海那些無辜的老人少女呢,他們做錯了什麼,要成為你掙錢的犧牲品?」

果然,拋出這個話題後,伍勝就不說話了。對付這種最看重江湖義氣的人,就要用老弱婦孺攻心。王言卿說道:「大當家,你自己可能覺得你這一生無愧兄弟朋友,可是,那些沒有自保之力的老人、女子,卻因為你的義氣,和家人再無機會團聚。金台島已敗,你無須再為誰負責了,水戰時,有一夥倭人趁亂乘船逃跑,他們去了哪裡?」

伍勝緊繃著臉不回答。王言卿仔細盯著他,緩緩道:「昌國縣,北麂,南麂……」

王言卿停下,了然地說:「看來他們往南麂去了。他們會帶救兵來嗎?」

「南麂島上有哪些人,倭人,西洋人,還是海盜?他兵力如何,比你的人多嗎?」

伍勝不想說,但哪怕他一言不發,那個女子也能準確無誤讀出他的心聲,邪門極了。最後,伍勝隻能閉住眼睛,控製著自己想其他事情。隻要他不聽不想,這個女子就沒辦法。

伍勝強行堵住耳朵,王言卿確實沒辦法了。這種辦法隻適合攻其不備,他越意外,臉上的信息才越豐富。時間長了,對方生出防備之心,王言卿就很難獲得準確消息了。

不過,有這些信息已經夠了。王言卿轉身,還沒說話,陸珩已經上前,仔細幫她帶上幕籬,然後握著她的手取暖:「冷不冷?」

「有點。」

「那我們出去吧。」

陸珩護送王言卿出門,傅霆州也跟著往外走。他路上一言不發,眉宇緊緊皺著,時不時抬頭,看著王言卿的背影欲言又止。

等終於走出地牢,王言卿接觸到陽光,舒服地嘆了口氣。

她實在不喜歡地下那股陰鬱絕望的環境,仿佛連骨縫都被死氣纏繞。王言卿想趕緊回去換衣服,隔著幕籬問:「剛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無需我再復述一遍了吧?」

陸珩說:「今日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

「等等。」傅霆州突然出聲,叫住他們兩人。傅霆州眼神復雜,問:「剛才的事情,你們作何解釋?」

陸珩回頭,涼涼瞥了他一眼:「我夫人的事,為何要和你解釋?」

陸珩語氣不善,但傅霆州並沒有被陸珩的刺逼退,反而咄咄問:「她能察言觀色,以致於無需說話就能看懂犯人的想法?」

畢竟是跟在他身邊十年的妹妹,傅霆州原來就知道王言卿特別善解人意,有些時候簡直和他心有靈犀,無需明說兩人就能達成默契。今日他看著她遊刃有餘地審問伍章,溫溫柔柔就將縱橫海上的海盜頭逼到崩潰,傅霆州才突然意識到,或許,不是她和他心有靈犀,而是她能看懂他的想法,故意順著他說。

傅霆州想到過去那十年,忽然覺得不寒而栗。她一直在迎合他嗎?那陳氏和侯府下人對她的排擠,她也一直看在眼裡?

她在傅家十年,是不是真的從未開心過?

傅霆州灼灼盯著她,目光穿過幕籬,執著地望著她的眼睛。王言卿隔著層層疊疊的白紗,並不回答。陸珩生氣了,他握住王言卿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後,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勢擋住傅霆州:「鎮遠侯,這是我的夫人,你沒有資格逼問她。」

陸珩擋在前麵,傅霆州隻能看到她隨風飄舞的白紗。傅霆州特別想拉住王言卿,掀開她的麵紗,好好問個明白,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她已經嫁人了,不再是他的妹妹了。

傅霆州隻能忍著滴血的心,極力擺出毫無感情的態度:「這是戰場,任何一次行動都涉及幾萬人的性命,不能兒戲,我必須確定情報的對錯。」

王言卿一聽,輕笑一聲:「愛信不信。」

說完,她再不理會那兩個男人,轉身就走了。

清風拂過,白紗隨著風起伏,在陽光下像一陣縹緲柔軟的霧。陸珩和傅霆州的目光都跟著那道白色幕籬,但誰都沒有動。

在王言卿走出說話範圍後,傅霆州問:「你之前幾次破案如有神助,就是靠她逼問出實情?」

陸珩聽後輕笑:「鎮遠侯自己是個廢物,不要覺得別人都和你一樣。我陸珩為人處世,從不需要外力。」

陸珩這個人好好說話大概會不舒服,連自誇都要踩傅霆州一下,暗諷他借婚姻助力仕途。傅霆州不想再和陸珩糾纏這個話題,他冷冷問:「那你敢說,你沒有利用她達成目的嗎?」

「我事先明明白白解釋給她,她聽後願意參與,有何不可?」陸珩說道,「我們夫妻是誌同道合,殊途同歸,不像你。別拿你的婚姻情況曲解我們。」

「她從小就不善拒絕人,為了讓別人高興寧願委屈自己。當真是她自己願意,而不是順從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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