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善寶瓶(1 / 2)
寶玉拿起第一張紙,說道:「這是篆文,這第一個字便是『壽』,確乎是老人家慣來愛用的字。」
「那第二個呢?」晴雯將第一張紙揭過去,問道。
「第二個……」寶玉皺起眉頭,拿著紙端詳了好一會兒,說道:「這個字倒不大吉利,是一個『屙』字,大意是說人病了。」
說著,寶玉翻到第三張,頓時舒展了眉頭,「這就對了,依我看,這兩個字合該放在一起。」
「為何?」
「第三個字是『去』,所謂去屙,就是去病,可不就是好話了?」
晴雯暗自鬆了口氣。
第三個字和第二個字確實是挨在一塊的。
如此說來,四善寶瓶的「四善」,應當是指四樣好處了。
晴雯站在寶玉身側,復又低頭請教,半晌,才把八個字都認全了。
四善寶瓶身周的八個字,分別是去屙、固本、益壽、養顏。
確實都是好話。
隻是這玉瓶如何使用,如何奏效,晴雯卻不知道。
晴雯這幾日一直隨身佩戴著四善寶瓶,雖覺神清氣爽,卻也拿不準一切是否與寶瓶相關。
她們做丫鬟的,常日侍奉主子,身子本也不算嬌貴。
前世受凍感染風寒之前,晴雯自己的身體本也康健,無病無災的。
且府裡十三四歲的女孩,個個都像花骨朵兒似的,臉麵乾淨,又哪裡需要養顏呢?
因而如今四善寶瓶在晴雯手裡,反而一時顯不出有何奇效。
晴雯心不在焉地攥著手裡的紙,一雙妙目不由向碧紗櫥的方向看去。
自從林姑娘進府,就一直住在碧紗櫥,和寶玉的臥房僅一牆之隔,與老太太的西暖閣也隻隔著一個中堂和西次間。
不過這說的都是像樣的大房間,她們這些丫鬟住的,則是夾在各房中間的隔間,又叫隔扇。
論理說,晴雯去看林姑娘,比寶玉還要方便些。
晴雯將紙放在針線簍子裡,抬手碰了碰藏著玉瓶的荷包,決定去林姑娘屋裡看看。
她雖然不能斷定四善寶瓶對人是否有益,但卻知道這東西對人沒有害處。
林姑娘自來了府裡,身子骨就弱。若這四善寶瓶真有「去屙」之奇效,林姑娘的身子自然能大好。
「寶玉回來了?」
正當晴雯想得出神時,一個聲音出現在了她的身側。
晴雯不必回頭,就知道身邊的人是襲人,於是說道:「襲人姐姐快去吧,寶玉回來找不著你,正發悶呢!」
其實不用晴雯多說,襲人也正要往裡間去。
說這些,也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
自重生以來,幾十天過去,晴雯的性子照比前世也收斂了不少。
重活一次,雖說該看不慣的依舊看不慣,晴雯卻也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
再者,即便真要與人為難,也得學學麝月,叫人心服口服才是。
否則即便是理直氣壯,也不免叫人記恨。
看著襲人往內間去了,晴雯抿嘴一笑,樂得偷閒,忙悄悄地往林姑娘處走去。
「紫娟姐姐。」
晴雯走進碧紗櫥,第一眼就看見了正在泡茶的紫娟。
「姑娘,晴雯來了。」紫娟說完,忙去取杯子。
晴雯往裡看去,隻看見林姑娘一手抵著鬢邊,正伏在案上讀書。
「你來了,快坐。紫娟,看茶。」
黛玉放下書卷,看了晴雯一眼,忽覺這丫頭通身的氣派,似與從前不大一樣了。
但所說哪裡不一樣,黛玉卻也說不上來。
這時紫娟端了茶來吃,將杯子送到晴雯手上,打量了晴雯一眼,奇道:「你的臉色怎麼這樣好,竟像是有喜事似的。」
紫娟畢竟不和晴雯同住,平日裡大家忙碌,沒空閒細看。今日乍一看,倒被晴雯容光煥發的模樣嚇了一跳。
「哪裡有什麼喜事。」晴雯忙擺手說道:「壞事倒是有一件。今兒寶玉回來,說是秦小相公病了,正自個兒沒趣呢,也不知一會兒又興出什麼來。」
「可別由著他鬧,二舅舅見了又要生氣,發作起來,可不是玩的!」
晴雯笑嘻嘻地說道:「我哪裡管得住他,這話原也不該告訴我。」
黛玉拿帕子捂著嘴笑,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睛往外間看去,意思不言而喻。
晴雯側過臉看了紫娟一眼,卻發現紫娟的嘴角抿得平平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紫娟是一心都在林姑娘身上的。
晴雯暗自嘆了一口氣。
可前世林姑娘……
晴雯知道自己雖比不得林姑娘,但卻和林姑娘有相仿的地方。
她們兩人都是不屑討好別人,不願使陰司手段的人。
這樣光明磊落的人,往往目下無塵,讓旁人覺得高高在上。
林姑娘尚且可以如此,她晴雯這樣,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了。
更何況,林姑娘自己也是紅顏薄命。
私心裡,晴雯是喜歡林姑娘這樣的大家閨秀的。
若是玉瓶真有奇效,晴雯必定第一個拿來治林姑娘的病。
但在此之前,須得先看看玉瓶有沒有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