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1 / 2)
「姑娘既這麼說,我便叫我家裡那口子留意著就是。」
李嫂子見晴雯麵上雲淡風輕的,不由暗自納罕,心想:
難道還有旁的人給這位撐月要不成?
咱們府裡那位小爺,似乎不是這上頭的材料,自己的銀子還管不好呢,怎麼幫丫頭管起銀子來了?
晴雯不知李嫂子心思,隻從荷包裡拿出幾個一兩的小銀錠子,塞到李嫂子手裡,說道:「叔叔嬸子忙著我的事,自然少不了奔波勞累,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這點子心意,隻當請叔叔嬸子喝茶了。」
李嫂子連呼「使不得」,推辭了數次,見晴雯執意如此,才笑著收了,「你這孩子,竟這般客氣,以後斷不可這樣了,再有什麼,吩咐春兒那孩子便可。」
「難得和嬸子說說話,走幾步又當不得什麼。想來嬸子灶上還有事忙,我也叨擾許久了,就先回去了。」
晴雯打點好了這邊,也無心廢話,辭了李嫂子,便往回走了。
路上,晴雯心想:
賈府雖是勢大,但為了名聲,對下人卻不如何苛待。
前世王夫人攆了她出去,又叫不許帶東西走,可到底也沒真的派人過去,扣下她的東西。
直到她死之前,她的那些釵環首飾、綾羅綢緞做的好衣裳,也不曾丟過一件。
唯有以前得的賞錢、月錢,並未帶出來。
即便是這樣,她死後留下的東西,也值幾百兩銀子。
由此可見,賈府這樣的公侯世家,是斷然舍不下臉來,克扣她的私產的。
晴雯忖度著,自己在這裡,最不好的結果無外乎像前世似的,得罪了賈府之人,被攆出賈府。
若說賈府的人會堂而皇之地謀奪她的私產,卻是斷然不可能的。
也正是這樣,晴雯才更該未雨綢繆,把手裡的銀子都悄悄地換成能生錢的產業,以備來日離開賈府之後的生計。
這樣即便再被攆出去,她也有東西傍身。
不過,李嫂子之前的話卻一點也沒錯,晴雯置辦東西,須得避過她那對兄嫂才行,否則銀子花出去,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罷了。
因此,晴雯必得找一個信得過,又有身份的人,替自己撐月要。
而這個人,便是林姑娘。
晴雯前世在賈府遊盪了那麼些年,將人生百態看了個遍,若論善於鑽營、生逢其時,林姑娘自然連前三也排不上。
可若論骨氣、品格,林姑娘卻是數一數二的。
這樣的人,要是答允了什麼,拚死也會辦到,若不能辦到,則一開始便不會答允。
細算起來,這兩府的男人,加在一塊,竟不如一個體弱多病的姑娘家講義氣。
加上重生以來,晴雯與黛玉相處多時,更是打心底裡佩服這個比自己小,卻更有遠見卓識的姑娘。
闔府上下,能讓晴雯放心的,也隻有這一人了。
況且林姑娘去了揚州之後,多日不曾來信,晴雯也姑娘近況,於是一回屋子,便鋪紙研墨,給林姑娘寫了一封信。
……
數日後,黛玉親侍奉父親林如海服下湯藥,剛退出林如海靜養的屋子,便見紫娟迎麵走來。
「姑娘,晴雯來信了。」
「晴雯?」黛玉心有疑問,腳步也快了些許。
「想是她關心姑娘,才寫了信來,若是旁人,斷然沒有這樣的心。」紫娟一心想著黛玉,誰對黛玉好,她便真心待誰。
黛玉聽了,腳步一滯,右手不自覺地撫向心口,虛虛地握了一下藏在衣襟後的玉墜。
她側過臉,瞥了一眼紫娟,沒有說話。
這玉墜有什麼效用,紫娟不知,黛玉卻是知道的。
黛玉自小靈慧,許多事情一點就透。
自從晴雯贈予她這玉墜開始,她這一路便順當得出奇。
若是從前,這麼遠的路途,舟車勞頓,她是斷不可能不病無災地抵達揚州的。
可是這次,她不僅安然無恙地到了揚州,且臉色看著比那位護送她回來的璉二哥哥還好些。
此事還不是最奇的,最奇的是,自從她回來,她父親的病便日漸好轉,至今已然好了大半了。
而黛玉之所以把這些算在玉墜頭上,自然也是有緣由的。
一切的起因,不過是因有一日,林家遠親前來探望,黛玉親自接待,故而當日未曾侍奉湯藥。
而那一日,林如海之病便突然加重了。
黛玉從此更加不敢懈怠,事事親力親為,可若哪一日她忘了佩戴玉墜,林如海的病便又故態復萌。
幾次下來,黛玉也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皆與玉墜相關。
黛玉心中驚異於玉墜的奇效,同時又感激晴雯將如此寶物借予她使用,於是更不敢泄露玉墜之事,連最親近的丫鬟紫娟也未透露分毫。
隻是近日林如海病勢漸輕,暗地裡囑咐了黛玉許多事,黛玉雖有心答謝晴雯,一時也分身乏術。
如今晴雯寫了信來,黛玉又怎會不急著去看呢?
黛玉行色匆匆地回了屋子,二話不說就展開了晴雯的信,坐在燈前細讀起來。
信中,晴雯先問候了林姑娘近日如何,又問林老爺身子可大好了,最後才將自己為難之事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