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勞倫斯先生即便剛經歷失戀也依舊活躍,或者該說精力充沛過頭。
他們先在ktv接受了對方兩個小時的魔音灌腦,接著去烤肉店吃了點東西,最後,在居酒屋喝過兩輪,七海建人抬起胳膊看看手表。
11:00
他就知道。
七海建人的酒量很好,一晚上下來臉色如常。團建主角勞倫斯已經有點喝醉了,開始抱著旁邊的男同事訴苦,說他情路不順,鬧起來讓人很沒轍。
七海和同桌職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也不是所有時間都拒人於千裡之外。什麼樣的場合該說什麼,七海還是清楚的。
工作上的難題、房租、上班途中遇到的煩心事……七海建人能感覺到,幾個人總想把話題往他的同居人身上引,好像八卦別人永遠不會失去樂趣。
七海一開始還解釋過,但勞倫斯先生的『解讀』過於深入人心,後來他也懶得再辯解。
工作而已,日常生活中他很少跟同事聯絡,沒人見過瀧澤,所以這件事隻對他自己有影響。
而七海認為這種無聊影響可以忽略不計。
但在現在這種場合,應付別人還是會讓七海覺得心累。
職員a剛結婚不久,發牢騷說自從住在一起,戀愛期的感覺全沒了,周末想要約會,老婆總嫌他煩人,讓他正經一點別那麼幼稚。
周圍人都知道他在變相秀恩愛,職員a說這些本來也不是想找安慰,話題最後落到了七海身上:「說起來,七海是怎麼跟你那位『小室友』認識的?」
職員a的話輕飄飄地落下來,聽上去非常順其自然。可小室友說得跟小男友一樣,明明就是在試探。
都是二三十歲的公司職員,每天在辦公室低頭不見抬頭見,現在坐在居酒屋的角落,西裝脫了,襯衣亂七八糟從褲子裡抽出來,領帶鬆鬆垮垮歪到一邊,完全沒形象可言。
酒喝多了膽子也跟著變大,開始當麵打聽起八卦。
橙黃燈光下,七海建人倒酒的手頓了頓。他是這些人裡看上去穿得最利落的,哪怕同樣脫了西裝外套,他的袖子規規矩矩折了幾道,挽到手肘,襯衫也隻解開最上麵的一顆扣子,領帶則早被他卷好收在公文包裡。
這種人身上的秘密,才最讓人好奇。
男人陷入沉默。
「快說快說……」
「七海你要合群嘛。」
「就是,咱們可是每天加班的交情,比和對象在一起的時間都長,七海你真的不夠意思……」
同事們催促著,不知真假地抱怨著,看上去今天並不打算讓七海含糊其辭混過去。
普通人的日常大抵都是這樣,要合群,要有禮貌,不要輕易顯露自己的負麵情緒,也不要麻煩別人。偶爾接受同事的調侃,平靜得一眼就能看到頭。
哪怕再過二十年,如果七海還在這間公司上班,他的生活也不會出現什麼巨大的不同。
日子寡淡枯燥,像一潭死水,卻也非常安全。
可他同樣不喜歡做咒術師。
瘋狂而混亂,好像走上一條逐漸崩壞的下坡路,黑暗之中同伴的身影漸漸被吞噬,而下一秒會遇到什麼沒人能預料。
但顯而易見會充滿鮮血,如果身為旁觀者,或許還有眼淚。
擁有能力,卻能力有限。甚至要為此眼看重要之人離去,那種滋味七海建人不想再體會。
至於瀧澤……那是個意外,也是七海建人給自己定下的最後期限。
等解決掉男孩身上的詛咒,或許他就有足夠的勇氣與決心,真正告別咒術師這個身份。
雖然普通生活也沒什麼意義。
不過想變得更像普通人,就必須要站在他們之中,哪怕揭開自己不想直視的部分供他人取樂。
沒關係,人總是會從尋常的話語裡,腦補出自己最想聽的東西。
「回公司路上遇到的。」
七海建人的回答很簡短。
他請服務員拿一瓶大吟釀。
職員a:「那你們認識多久了?」
七海建人:「快兩個月。」
聽到七海回應,同事們徹底沸騰。
這可是七海啊!
認識不到兩個月就同居,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有夠離譜,更別說是一向跟別人保持距離的七海建人。
那個小朋友還會給七海做|愛心便當,每天都換著花樣,光憑這點也能看出來,對方不是那種隻愛玩的小孩。
身經百戰的職員a一下就做出了總結,甚至有點甘拜下風的意思,「糟糕,沒想到七海你居然是那種會一見鍾情的人。」
其實這某種程度上也算雞同鴨講。
不知為何,七海忽然想起那個近乎於灰色雨天裡,瀧澤那雙鮮活又倔強的眼睛。
七海建人下意識抬起眼皮看對方一眼。
端起的酒杯晃動了一下,像被人不小心碰到。酒倒的很滿,透明液體撒出來一些,順著杯壁往下流,有幾滴落在男人的西裝褲上,洇濕後留下深色的印記。
要知道這種小錯誤對七海建人來說,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麵色平靜地放下杯子,拿餐巾紙擦了擦弄髒的地方。
其他人還在跟著感嘆。
「真沒想到啊七海前輩。」
「可惡!我在上班的路上怎麼遇不到賢惠女朋友?」
「當然是因為你不夠帥氣啦。」
「哈?你再說?小心我下周不幫你復印資料!」
……
同事們笑鬧成一團,方才被追著問八卦的人反倒落單。
被包場的居酒屋裡很熱鬧,金發男人在角落獨自喝酒,他好像有點融不進周圍歡快的氣氛,但也許是他自己不想融入。
說到底,維持普通本身就是一件艱難的事。就算再多的客戶說他值得托付,上司重用,同事期待,七海也在人群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快節奏的大型公司,有無數像他一樣的零件。七海不認為沒有自己會出現什麼不同。
他告訴瀧澤自己從事這行是為了錢,卻沒有告訴對方,這種緊張的生活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自己是否一點存在的意義都沒有。
「七海,都來居酒屋了乾嘛還一臉不高興?又不是員工批判大會。」
之前還在荼毒其他同事的勞倫斯先生坐到七海身邊,醉醺醺的,周圍職員都跟上司問好,他隨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