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宮(1 / 2)
手下帶著衛燕走到一處殿舍。
「君侯,李大人就在裡麵。」
殿舍光線昏暗,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侍女和宦官在角落裡垂首緊立,不敢發出半點其他聲音,氣氛壓抑令人窒息。
帳幔後躺著的李賁一動不動,李夫人坐在榻邊,止不住地低低啜泣。
李賁聽見腳步聲,抬起眼來,見到衛燕,一下奮力地攥緊床單,咬牙瞪目,好似下一刻眼珠子就要奪眶而出。
衛燕沒什麼耐心,掀袍坐下,直接問李賁話。
「薑吟玉躲在哪裡?」
問了幾句,李賁一言不發,如同一條粘板上的死魚一動不動。
原來李賁被割了舌頭後,驚懼過度,不僅不能再開口說話,身子也癱瘓再難自理。
衛燕聽太醫這麼說,嘴角浮起怪異的笑,俯低身子,道:「開不了口沒關係,眼睛不是還能眨嗎?這樣,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說的對,你就眨眼睛。」
衛燕知道他必定不願意配合,瞥一眼身後的侍衛。
立馬有兩個侍衛走出來,將李夫人挾持住、壓著跪在地上。
衛燕轉回視線,道:「那日柔貞公主逃婚,你何時看見她的,午後還是傍晚?」
李賁不回應,眼底布滿血絲,漫生著無限的恨意。
衛燕聲音陡然狠厲了起來:「是午後見的嗎?」
李賁一動不動。
衛燕冷笑一聲,從刀鞘裡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搭上李夫人的脖頸。
李賁瞳孔猛地一縮,臉色發青。
衛燕眼底閃著幽光:「薑吟玉跑去了皇宮的哪個方位,是西邊,北邊,南邊,還是東邊?」
他悠悠問道:「北邊?」
李賁的眼睛一眨不眨。
衛燕再問:「南邊?」
四目相對,久久的僵持。
匕首毫不留情地往李夫人脖頸送了一寸。
剎那間,殷紅如火的鮮血滲透出來,迅速浸滿刀柄。
殿舍裡回盪著婦人哀哀的哭泣聲。
衛燕睥睨著李賁,等了半天,猛地站起身,抽出一旁侍衛月要間的長劍,揮劍朝李夫人頭顱砍去。
李賁口中爆發出一陣低低的嘶吼,如困獸叫喊,眼神裡淚光閃爍,帶著幾分哀求。
那樣子衛燕再熟悉不過,是獵物放棄掙紮、臨死之際求饒的神情。
衛燕問:「薑吟玉在東邊嗎?」
這次李賁眨了眨眼睛。
空氣有一瞬間凝滯。
衛燕明白了,冷聲一笑。劍扔到地上,哐當的一聲。
他轉身問身側侍衛:「皇宮東邊有哪些宮殿?」
侍衛回道:「有長樂宮、長信宮、臨華殿、太子東宮、還有太後所住甘泉宮、禦花園……」
衛燕大步往外走,門外兩側立著的侍衛齊齊跟上。
遠處熾熱的烈陽,直直照在皇宮那百尺高的闕門上。
衛燕高大的身影如沉默的山,麵頰肌肉輕輕抽搐。
那陰惻惻的神情看得一旁的侍衛膽戰心驚,但凡衛燕露出這樣的神情,便是抑製不住嗜血的一麵,要動刀子流血了。
「君侯,現在要去哪裡?」
衛燕聲音陰寒,擲地有聲道:「去東宮。」
皇宮那麼多宮殿,要找便從最大開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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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燕來到東宮時,東宮院外無侍衛把守,也無宦官通報。
他沒要手下跟著,獨自走進來。
大殿靜幽靜,青銅香爐裡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旁側屏風後傳來低低的交談,有一坐一立兩道身影。
伴隨著衛燕走進,說話聲驀地停了下來。
接著一個小宦官從屏風後走出來。
吳懷見到衛燕,恭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君侯請進。」
衛燕嗯了一聲,隨小宦官入內,入內發現殿內並無旁人,隻薑曜坐在案幾後。
在看到薑曜眼上一層白綾時,不由一怔,問道:「太子殿下眼睛這是怎麼了?」
吳懷沒隱瞞,替薑曜道出了失明的事。
薑曜側過臉,唇角銜著淺淺的笑意,好似完全沒有被此事困擾,聲音清冽如泉:「衛侯今日前來有何事?」
衛燕接過吳懷遞來茶盞,道:「倒也沒有旁的事,是本侯久仰太子雅望,今日湊巧得了空,便想來拜訪一二。」
仗著眼前人看不見,衛燕也沒遮掩,大大方方打量起四周。
殿內陳設古樸雅致,香爐、茶案、書籍、琴棋,此外再無旁的冗餘。
一旁雅案上擺放著一隻棋盤,盤身以青色大理石大刀闊斧砍製成,棋麵上黑子與白子,皆是玉石所做,精致而風雅。
衛燕是武將,出生微寒,置身於這樣的宮舍,渾身竟覺不舒服起來,好似這屋內的一景一物都在反襯著他的粗鄙。
坐在對麵的薑曜,親自給他沏了一杯茶,動作行雲流水,說不盡的寫意風流,加之他容色曜麗,清貴俊美,莫說旁人,便是衛燕也多看了幾分。
衛燕想到了別的事——
一年前,天子昏聵,中原動盪不安,四方起義紛起。
衛燕趁機起兵,鎮壓謀反。
那時太子在西北對抗蠻夷,受了重傷,生命垂危,無暇自顧,給了衛燕趁虛而入的機會,於是挾軍令入洛陽,一舉把持了權柄。
這一年來被權勢浸淫,讓衛燕幾乎忘記了從前在底層扌莫爬滾打的日子,然而此刻麵對薑曜,那些已經埋藏了的過往不堪記憶,再次如潮水湧來。
衛燕粗糲的指腹摩挲著茶碗。
茶碗用的是天青色凍石花建盞,內壁雕鏤石花,茶麵搖動,發出泠泠輕盈之音。
對麵人聲音溫和:「衛侯能嘗出這是什麼茶嗎?」
衛燕搜腸刮肚了片刻,也想不到是哪一味茶,麵色微微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