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釜底抽薪一戰（1 / 2）
「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
不丹王笑起來，他當然知道我的身份，提出這種建議，實在是可惡之極，根本沒有把51地區放在眼中。
「葉開，你為什麼活著？別說為了正義和理想，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話，隻有傻子才那樣，不是嗎？你是人，我也是人，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誰也不會比誰更高尚？你為什麼送孔雀妃回來，難道不是為了金小九？」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製心頭的怒火。
「還有呢？」
「你為了金小九，你的朋友阿飛、司空摘星也是為了金小九，你和白菲之間，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既然如此，你在這裡跟我說什麼男人女人之間的高尚情操，有意義嗎？」
不丹王的表情越來越猙獰，仿佛已經掌握了道德高地。
我來廷布的理由很充分，護送孔雀妃，拯救金小九。
前者，是總部大佬的囑托；後者，是我出於對江湖道義的尊敬。
金小九是江湖幫派中的好人，這一次，她改變了我對金取幫的印象。
「前輩，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吧。雖然鴉夫人還沒有回來，但我知道她的結局。很希望看到，幾周之後，你舉辦盛大的宴會，慶祝孔雀妃康復歸來，更慶祝你們的真情天長地久，同時，龍象家族也會成為你最堅強的後盾，國運昌盛，永久不衰。」
我說完了想說的話，一秒鍾都不願再待下去。
「葉開，別走，等鴉夫人回來。」
不丹王的槍口抬起來，無聲地對準了我的月匈口。
海倫已經沒了呼吸，我很有可能比鴉夫人先走一步，成為下一個死者。
「你再殺了鴉夫人，不就天下太平了？」
我本來不想諷刺對方，但不丹王的舉槍動作，還是讓我無法容忍。
「葉開，告訴我，鏡子裡有什麼？」
暗門半敞著，門後麵透出燈光。
此刻，不丹王向那邊指著，我才發現，那裡竟然是一間鏡室，四麵牆上，全都鑲嵌著鏡子。
「什麼？」
錯愕之間，我下意識地反問。
其實，不丹王曾經在夢遊時打碎鏡子，就是因為，他在鏡中發現了不一樣的孔雀妃——鏡中夜叉。
「我看到，鏡子裡鬼影重重，全都是夜叉。站著的，坐著的，笑著的，哭著的，靜止不動的，瘋狂奔跑的……葉開，夜叉在我夢裡，也在我醒著的時候，隨時隨地出現，讓我沒有一刻安寧……」
燈光耀眼，我看不清鏡子裡有什麼。
「葉開，我沒有選擇，枕邊人是夜叉，換了你，能忍受嗎？」
我突然隱隱約約感到，孔雀妃中了「夜叉降頭」的事情，其中存在無數反轉的可能性。
「前輩，假如……假如……」
那種念頭在我心頭翻轉，但卻不敢直接說出來。
如果否定「夜叉降頭」，就等於否定了孔雀妃長久以來的奔波跋涉，也否定了她為此做出的所有犧牲。
不丹王並未意識到我的情緒變化，聲音滿含倦意，繼續指著那扇門。
「葉開，第一次看到鏡中夜叉，就在這裡。那一夜，我和孔雀妃喝了兩瓶好酒，此前從來沒有覺得德國紅酒品質獨特，可那一夜的酒，太完美了，我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感受到了酒精的狂熱刺激。喝到淩晨，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再回來的時候，孔雀妃正對著鏡子一個人獨舞。燈光幽暗，她的影子投射在鏡子裡……」
我能想象當時的情形，鏡中原本是千嬌百媚的孔雀妃，但突然之間變成夜叉狂舞，的確讓人如同遭到晴空霹靂重擊一般。
不丹王用左手捂住臉，毫無顧忌地大聲痛哭起來。
「我……看到鏡子裡不是孔雀妃，是夜叉，是一隻巨大的……猙獰夜叉，不再是我的女人。我望著鏡子，夜叉在向我笑，牙齒、舌頭、渾身的毛發、鋒利的爪子……它在向我笑，笑我的無知，笑我的無能，我忽然明白，為什麼跟孔雀妃在一起那麼久，一直沒有孩子，就是因為，我愛的是一隻夜叉……」
我猛地捂住了耳朵，再也不想聽不丹王說話。
那種情形詭異之極，根本不是人間一幕，而是到了陰間地獄一般。
不丹王是一國之君，他想在鏡室享樂，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可是，鏡中夜叉出現，瞬間擊碎了他的春夢。
門口人影一閃，阿飛悄無聲息地走進來。
不丹王沒有轉頭，仍然死死地盯著那扇暗門。
「接下來的事，我來說吧。」
阿飛在我旁邊坐下，神情無比平靜。
我相信，他和不丹王之間，也有某種默契。所以，此刻外麵防衛重重，而他卻可以輕而易舉地進來。
「那一晚，不丹王打了幾百個電話，把廷布所有的玄學高手請來，問他們同樣的問題，那就是——『孔雀妃是不是鏡中夜叉』？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孔雀妃中了夜叉降頭』。龍象度母雷霆震怒，出動所有人，清掃鴉夫人、海倫那一派的降頭師，殺七十人，傷一百二十五人，搗毀十四處老巢。這樣做，隻是發泄憤怒，卻不能解決問題。葉開，你也知道了，乾坤混元一氣圖、轉世唐卡……似乎都能克製降頭，但在孔雀妃身上，卻完全失效。到最後，灰心絕望之下，孔雀妃隱居山中，不肯再見不丹王。」
這就是事情的起因，除了第一夜的情況，剩餘的部分，我在加德滿都的時候，已經從孔雀妃那裡了解清楚。
阿飛是我的好朋友，過去，我曾以為非常了解他，但這一次，當他走進來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他隱瞞了太多太多。
朋友之間，絕不該如此。
「走進去，你或許就能明白，我當時有多絕望。」
不丹王冷靜了一些，再次指向暗門。
我緩緩地搖頭，那一幕發生在過去，必須向前看，試著解決問題，而不應該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阿飛，你還知道什麼？」
阿飛輕輕笑了笑，默默地搖頭。
門外響起腳步聲，隨即，司空摘星跌跌撞撞地進來，渾身帶著酒氣，手中拎著半瓶洋酒。
「阿飛，你叫我到這裡來，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本來要去看金小九，看看她是不是還活著？這裡是海倫的酒窖，你上次帶我來過，對不對？」
當他看見我，突然愣住。
「葉……葉開，你怎麼在這裡？你和海倫……」
我的情緒已經恢復平靜，無論阿飛和司空摘星做過什麼，都不影響大局，也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和阿飛都是江湖人，必須為了自己而戰，跟我有明顯區別。
我是51地區調查員，一切作為，都得維護總部的利益。
「人都來了，現在，我們必須得出一個結論，怎樣才能消滅『夜叉降頭』？」
阿飛代替不丹王開口，當仁不讓地掌控著局麵。
「轉世唐卡，就是轉世唐卡能消滅降頭……我早說過，找個人探探路，確定沒有危險，再幫金小九。葉開，你說呢？」
司空摘星醉了，滿嘴說的都是醉話。
「阿飛，你到底想救誰？不丹王還是孔雀妃？」
阿飛注視著倒下的海倫，緊緊地咬牙，然後從牙齒縫裡迸出一個名字：「不丹王。」
正如我剛剛想通的，阿飛要救不丹王，而不是金小九。
此前，阿飛第一次登上全球黑客排行榜前十位的時候，51地區立刻對這個亞洲小子進行了地毯式資料排查。最終的資料終結點，定格於「不丹廷布、平民百姓」。
其它的，一個字都沒有了。
現在，我確定他是不丹王的兄弟。
此前向梅麗莎求助的時候，她就說過，不丹王總共兄弟七人，他是老大，其餘五人在軍中任職，最後的小弟自小就流落江湖，不知所蹤。
「很好，圖窮匕見，大潮退卻，該是直麵彼此的時候了吧？」
我受過最強等級的抗欺騙訓練，這次阿飛意外暴露身份，於我而言，隻是意外，卻談不上什麼傷心。
「我是不丹王的七弟，葉開，以你的聰明智慧，大概能夠猜到這一點吧？」
我默默地點頭，突然想到，阿飛曾經發誓，要竭盡全力幫我找回大哥。司空摘星無法體會我和大哥之間的兄弟情深，而阿飛卻始終相信，我的追求永遠值得。
現在，了解到他和不丹王之間的關係，我一下子明白了，我和他之間，存在極大的相似之處。
阿飛向我望了一眼，我們同時伸出右手，緊緊地握住。
「隻希望，經過了這些事，你還當我是朋友？」
我笑了：「為什麼不呢？阿飛，你和不丹王之間的兄弟情，並不妨礙其他人。繼續說吧，這件事該結束了。」
所有人都倦了，這件事必須結束，不然的話，夜太長，必定夢多。
「我找遍暗網的資料，查到白龍王的蹤跡，用另外的渠道，不留痕跡地通知孔雀妃。我當時的想法是，隻要孔雀妃到了加德滿都，就能通過白龍王，解除麻煩。」
司空摘星叫起來，揮舞著酒瓶：「原來……你不是為了金小九？你是為了孔雀妃？不不，你也根本不是為了孔雀妃，而是為了你大哥不丹王？阿飛，你繞來繞去，都把我弄糊塗了。上次你帶我來喝酒，讓我去偷轉世唐卡，也不是為了金小九，而是替不丹王做事，讓轉世唐卡公之於眾，發揮力量。阿飛，你耍了我，你耍了我，哈哈哈哈……」
如果鴉夫人平安歸來，我就知道，轉世唐卡能不能用在金小九身上。
除此之外，今晚的一切，都是另外的話題。
「好了，好了，好了——」
阿飛舉起手，大聲打斷司空摘星。
暗門後麵，人影晃動，隨即響起了鴉夫人的聲音：「我在哪裡？這是在哪裡？人呢？人都去了哪裡？」
我瞬間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向頭頂湧上來，因為眼前目睹的這一切，鴉夫人消失、重現是一次超現實、超地球物理學的過程。
其他人可以選擇不相信，將其斥為迷信、胡說，可我親眼所見，不得不相信，轉世唐卡發揮了巨大的難以想象的作用。
「現在，鴉夫人活了，哈哈哈哈，我早說過，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轉世唐卡是玄學的頂級境界，普通道理早就無法解釋了。不過，這些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將進酒，杯莫停……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哈哈，哈哈……」
司空摘星一口氣喝完了半瓶酒，向後一仰，隨即鼾聲大作。
「這就是結局，葉開，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