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染血之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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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搬出女皇的名號後,狄仁傑明白事情應該到此中止了。

將地下清掃一空後,長安想必也能迎來全新的麵貌。

「那驅逐出地下的人,會去哪裡?」

「誰知道呢?反正不會在長安城裡。」

「穿著官袍的人,又有幾個是為民辦事的?」

「若不是這些官吏,大家也不必到地下來討生活了!」

……不知為何,狄仁傑腦海裡浮現出這幾句話來。

「蘇內史,這做法恐怕需要商榷……」

「狄仁傑!」宰相的聲音陡然提高起來。

狄仁傑隻沉默了片刻,便站起身來,鄭重拱手道,「大人,一碼事歸一碼事,虞衡司沒有拿到切實證據的情況下,應盡早開放營地,讓人們能回到自己的住所。如果這是地上世界發生的事情,別說上千人了,就算隻有十來人,也會鬧得朝廷沸沸揚揚吧!」

「地下和地上之人怎可混為一談?」

「在下看來,二者並無實質區別,那些人也應該是長安城的居民。至於陛下治理地下的決心,在下也相當贊同,可是打擊犯罪不意味著要忽略那些無辜者。請蘇內史試想,這階段的政策被寫入史書的話,您作為主導者,名字必然會掛在首位。一邊是讓長安郊外平添許多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惹得大家怨聲載道;一邊是讓長安民眾窺見地下世界的一角,且給予成千上萬人自我救贖的機會,蘇內史真希望自己是前一種嗎?」

這話說得蘇卿良有些發愣,「你這話說得有些嚴重了吧?」

「百姓看不到那麼深遠的東西,這些人居於地下還好,一旦被驅逐出來,他們的淒慘境遇就會暴露在民眾麵前,進而把問題歸結到主持此事的宰相身上。」狄仁傑一口氣說道,「而民眾的反應,亦會影響到史官下筆的態度。所謂「風評」便是如此,一旦發生偏向,想要再挽回來就千難萬難了。所以還請蘇內史代為轉告,整頓地下秩序的政策或許可以徐徐圖之,不必急於一時。」

蘇內史發現自己心中泛起了一絲波動。

他不得不承認狄仁傑說得有道理。

哪一個官至高位的人,不想流芳百世?就算不能流芳,至少也別落個壞名聲。

隻是這些雜念剛冒出一小會兒便被他竭力壓了下去。不對不對,這可是陛下的意思,他作為陛下的代言人,哪有資格先考慮自己的名聲和風評?

「夠了!」蘇卿良故作惱火的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大理寺的主要職責是斷案追凶,不是商議朝政。你說虞衡司抓錯了人,查錯了對象,那你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暫時還未,隻能推斷九柱六道營地跟此案有關的可能性極低……」

「我想看到的是兩寺各施所長,而不是你們互扯後腿!你知道司馬令史是怎麼說的嗎?狄寺卿法外容情,分不清輕重緩急,竟為了一幫素不相識的地下居民阻攔虞衡司執法。」

狄仁傑不以為然道,「正因為素不相識,律法作為衡量的準繩才更顯公正。」

「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這事大理寺也就別再插手了。」蘇卿良擺手打斷了狄仁傑的話,「從即刻起,機關人謀殺一案交由虞衡司全權負責。而你的這番做法,已經稱得上攻訐他人,就罰你回去禁足三天,好好冷靜一下吧。」

「蘇內史——」

「無需多言,我意已決,你告退便是!」

等到大理寺卿表情凝重的離開大殿,蘇卿良才長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狄仁傑,這也是為了你好。

你並不清楚,陛下對地下世界真正忌憚的是什麼。

他偏頭望向殿堂一側的高窗,太陽正在一點點落入宮牆之後,牆角的陰影緩緩擴大,仿佛正吞噬著其餘的光亮地帶。

那裡離萬象天工比皇宮更近,而長安城的恢弘與繁華可謂全建立在這個神跡之上,陛下又怎麼可能容許如此重要的區域脫離自己的掌控?

……

子時一刻,夜幕已籠罩住長安城的大半區域。除開長樂坊、平康坊等坊群依舊熱鬧外,大多數人已然熄燈入睡。

嶽慶卻還未歇息——他坐在書閣二層的長桌旁,一筆一劃的寫著稿子。他的右手邊,這樣的稿子已經累出了厚厚一疊。

那是一部正在撰寫中的長安史,也是他為自己定下的目標。

從楊氏時期到女皇掌權,時間並不算長,也就六七十年時間,說是史書未免有些名不副實。但一來過去數十年裡政權交替頻繁,許多資料被焚毀,連貫的記錄書閣裡連一份都沒有;二來是他基本經歷過三朝更替,能確保所寫出的東西真實可信。他想趁自己的記憶還未衰退,以及審判之日尚未到來時,趕緊把腦海裡的東西都記下來。

這樣一來,即使有後人編撰完整的史書,也能有一個不錯的參照物。

「大人,該,睡覺了。」

此時,一名機關人湊到他麵前提醒道。

嶽慶放下筆,朝對方笑了笑,「知道了,等我寫完這篇就睡。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可以一天到晚都不睡覺。」

「挽霜也需要,休息。不過,你看不到。」

這話並不是挽霜說出來的,而是他從對方臉上看出來的。這位名為挽霜的機關人姑娘,是嶽慶作為機關師生涯的畢生心血,以他的聲望,大可以領取三到四枚機關核,不過在挽霜完成後,他就再也沒有向虞衡司申請過機關核。

在塑造上,嶽慶將其打造成了一位年輕的女性,她不止有一頭娟秀的長發,眉毛鼻子眼睛也一應俱全、活靈活現,唯獨嘴巴是刻上去的裝飾。因為模擬發聲係統過於困難,牽扯到氣流的進出,還要與核心聯動,因此尚未有哪位機關師攻克過這個技術難關。

但二十年的朝夕相處下來,他已經能通過對方臉部的細節變化,比如眉毛的挑動、眼眶的縮放來判斷她想要說的話。幾個老朋友曾笑他,既然機關人無法說話,就根本驗證不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所謂的「對話」不過是單方麵的臆想,不過嶽慶卻不這麼認為。二十年時間裡,機關核也在一點點成長,從最初挽霜隻會伸手抬腿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到能控製臉上的每個零部件,這一連串變化他都看在心裡。

他確信那不是什麼臆想,而是實實在在的交流。

他能明白挽霜的意思,挽霜也知道他說的每句話。

「也是,你站著就能休息,比我們要方便多了。」嶽慶邊說著邊蘸了蘸墨,打算提筆寫下一句話——也就在這時,一層突然傳來了一聲悶響。

他微微一怔,放下筆來。

這個時候藏書閣早已閉館,不可能有外人入內才是。

莫非是那扇窗戶沒關嚴,讓風給吹開了?

「我下去看看,你幫我守著稿子。」嶽慶說著起身朝樓道口走去。

一層放著的都是整排整排的書櫃,視野很難一眼望透,他先來到靠窗的一側,確認所有窗子都是禁閉狀態,這才來到大門位置。

在搖曳的提燈光照下,嶽慶忽然倒吸了口涼氣。

隻見由銅鐵鑄成的厚重大門,竟被生生掰開了一條大縫!

有人闖進來了!

他意識到這點的瞬間,便感到一團黑影將自己整個籠罩其下。嶽慶回過頭去,不知何時一個身形壯碩到極致的人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其個頭超過七尺,寬度也超過七尺,簡直如同小山一般!

對方的手中還握著一柄銅錘。

此人絕對不是懷著善意來的。

嶽慶拔腿便往樓上跑去——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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