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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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黃昏,等到折騰了一天、早已精疲力盡的諸人在臨時鋪就的地鋪上紛紛躺倒,櫛名琥珀才又小幅度地捅了捅身邊已經打起小呼嚕來的咲樂。

女孩勉強撐開重若千鈞的眼皮,直愣愣地看著他。

「織田作這幾天也很辛苦,」櫛名琥珀嚴肅地輕聲說,聲音是細微到不會被第三個人聽到的程度,「我覺得他應該好好休息一會兒。」

咲樂費力地轉動著幾乎被困意鏽蝕的大腦,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遲緩地哦了幾聲。

「我希望、我希望織田作好好休息一會兒,睡得很香很甜,度過一個平靜的夜晚。」

櫛名琥珀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剛剛有所動作,睡在最外側的男人原本平緩的呼吸驟然變得悠長起來,末尾甚至拖出了低低的鼾聲。

咲樂:「……」

身邊的櫛名琥珀手腳並用地從被窩裡爬了起來,似乎要起身離開。被嚇了一跳的小女孩下意識伸手,緊緊拉住對方的衣角,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依賴和驚慌。

「你去哪兒?!」

那雙紅眸靜靜地注視著她,像是兩枚在暮色之中溢出星彩的冰冷寶石,令咲樂不自覺地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我有事情要做。」

那孩子披散下來的白發被夕陽將死的餘暉染上鮮明的暖色,似乎連缺乏表情的臉龐都帶有溫度,沾染著幾絲轉瞬即逝的活氣。

「九點之前我就會回來。所以不必在意……隻是有的事必須要有人去做罷了。」

櫛名琥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小心翼翼跨過睡得橫七豎八的孩子們,在咲樂的視線中壓下門把手、緩緩推開門,軸頁發出了再輕微不過的「吱呀」響聲。

隨即是鎖舌重新落入扣盒之中的清脆「啪嗒」聲。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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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地圖上標注的地點,櫛名琥珀記得很清楚。

位於橫濱的偏僻一角,越是深入就越是雜草叢生、人跡罕至,走到最後,幾乎像是跋涉在荒郊野外了。

借助應用技【圓】的幫助,他節省了不少用於搜尋的時間,很快發現了那棟於樹林掩映之間矗立著的殘破歐式古堡。

建築物內有十餘個不斷活動的生命跡象,而建築物之外、肉眼能夠看到的部分就更加直觀——手持熱武器的巡邏人員時不時走過,身披和上午闖進餐館的暴徒們一模一樣的深色鬥篷,擺明了是同一批人。

全都要處理掉。

櫛名琥珀深深吸氣,一點點將腦海中所有雜念摒除,連心髒跳動泵送血液的聲音都壓製到最小。

右手逐漸變形,尖銳的頂端露出凶器特有的幽幽寒光。

這是必要的,他對自己說。

這具身體太久沒有從事這樣的活動,盡管每晚都在伊爾迷那裡接受相關訓練,但時隔七年之久,再一次將尚在跳動的心髒從月匈腔之中掏出的時候,鼻間縈繞的血腥味依舊讓櫛名琥珀隱隱想吐。

他麵無表情地將手中的髒器丟掉,躲過一梭子從暗處射來的子彈,重新隱沒進了陰影當中。

指尖撕碎皮肉的聲音,血液黏膩的觸感,屍體無力地抽搐著、向前撲倒的動靜。

被高強度的訓練銘刻入骨髓的本能很快蘇醒,他機械地收割著一茬又一茬的c成員,以不可思議又理所當然的速度飛快習慣,不多時就麻木了。

人命。

不過是人命而已。

渾身上下都被噴濺出的鮮血染紅,每走一步都會留下鮮明的腳印,根本無法再隱藏自己的行蹤。

趕在體力耗盡之前,櫛名琥珀稍作休息,終於跨過一地橫疊的屍體,推開了古堡二樓那扇虛掩著的破舊大門。

在彌漫起的煙塵之中,披著破舊鬥篷的白發男人亢奮至極地轉過身來——

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滿臉的期待、興奮與隱隱的瘋狂都化作滑稽的麵具凝固在臉上,像是石像風化的表層,一片片慢慢剝落下來。

「作之助……你是誰?!」

「他不願意殺人。」

這個世界的軀體從來沒有得到係統的長期訓練,又在理療中心被囚禁了太久,根本稱不上強韌。

從每根肌肉纖維深處傳來的酸痛感讓櫛名琥珀感到疲憊,說話時的語氣也愈發淡漠空洞了,機械得像是在念誦事先打好的腹稿。

「你很清楚這點吧,所以才會那樣逼他。因為想成為小說家所以不願染血,對你這種一心隻想尋求解脫的瘋子來說,肯定是荒唐到可笑的理由。」

「『不過是殺人罷了』。怪物會有這樣不屑一顧的想法。但是對其他人來說……有想要堅持的準則、不想越過的底線,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為難以捕捉的輕聲絮語。

整張瓷白的臉頰已經被血汙糊滿,綢緞般的銀白長發也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一樣無力地垂落著,平日裡精致如畫的麵頰呈現出可怖的狂態。

唯有那雙眼睛,像寶石一般澄澈透亮、也像寶石一般毫無溫度的眼睛,安靜、漠然、不起波瀾地凝視著對方。

「所以既然他不願意動手,那就由我來好了。」

「反正我本來就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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