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劉芬最後還是沒有搶救回來。
言辭是恨她的,那時候她發了瘋似的每天都找上門鬧,言父也是為了避開她才跟一輛大貨車迎麵撞上。
現在她不會罵,也不會吵,隻是靜靜地躺在床上,被一張白布從頭蓋到腳。
醫生說她死了。
周漁是她唯一的女兒,要接受她死亡的事實,還要處理她的後事。
別人家都在辦升學宴,喜氣盈盈,隻有周家在辦喪事。
言辭看著周漁站在門口給人鞠躬還禮,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周漁三天沒合眼,喪事結束後睡了很久很久,言辭幾次都以為她昏迷了,她被叫醒後茫然地看著他,什麼都不說,翻個身很快又睡著了。
錄取通知書送到家,她也沒有打開看過。
天晴了,周漁收拾劉芬的房間,枕頭底下壓著家裡的銀行卡和存折,寫著密碼的紙條上還有幾句話:
乖寶,媽拖累了你。
如果還有下輩子,一定不要做我的女兒,做我的女兒太苦。
劉芬沒讀過幾年書,兩行字寫得歪歪扭扭,周漁看著紙上的鉛筆字跡,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她哭得那麼傷心,外婆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也哭了。
「我不應該對她發脾氣,明知道她病了……她隻是太害怕我離開她,卻還對她大吼大叫。」
「如果那天我沒有吼她,她肯定不會喝農藥。」
言辭想說這不是她的錯,然而簡單幾個字卡在喉嚨裡,一直到她離開白城那天都沒能說出口。
周漁走之前,送外婆去養老院,把用習慣的東西全都帶過去了,養老院住了十幾個老人,周漁每次去看外婆,外婆都是笑嗬嗬地問她明天還來不來。
就算是市裡的學校,也沒辦法每周都回家。
言辭讀了交大,但開學沒能正常報道,晚了很多天。
周漁的專業男生偏多,班裡隻有六個女生,她軍訓第四天暈倒了,名字傳遍整個係。
哦,就是那個站軍姿暈倒了的女生啊。
不好好吃飯導致被餓暈,挺像是為了逃避軍訓的小心機,提到周漁,大家都是笑笑就過去了,反而對言辭的討論一天比一天多,他因為從很遠的隊伍跑過來抱著暈倒的周漁去醫務室,成了新生裡的紅人。
校醫說周漁貧血,讓她一定要按時吃飯,就算遇到再難過的事也不能這樣傷身體。
周漁雖然聽著,但心裡還在想暈倒後做的那個夢。
她夢到他們所有人還在那個小縣城,有寫不完的作業和考不完的試,日復一日,枯燥沉悶。程遇舟捏著一支筆輕輕戳她的後背,悄悄問她要不要逃課,她說不要,他卻拽著她的手就往外跑,躲過門衛大叔,穿過一條又一條巷子,跑進了一片很大的橘子園,他摘了一個看起來特別甜的橘子剝開餵給她吃,她被酸得牙都軟了,他笑她嘴角有口水,笑得很誇張,月要都直不起來,她本來覺得他很討厭,可看他笑成那樣也忍不住笑了,他忽然湊近,很近,伸出舌頭舔走了她嘴角的口水。
他是不是也在軍訓?
南京這個時候熱嗎?
她不知道,因為她有意斷了和所有人的聯係,也換了新號碼,除了同校的言辭偶爾會見到,其他人就像是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了。
隻要學校沒有重要的事,周漁半個月回去看一次外婆,室友們的聚會她也很少參加,所以關係一般。
「周漁,商院的言辭是不是在追你?」
周漁搖搖頭,「沒有。」
「他沒有追你,那我就去追他了,」室友笑著說,「我可是提前問過你,到時候你不要說我搶你男人。」
「不會,我跟他隻是同學而已。」
「原來你們是高中同學啊!」室友驚訝,立馬熱情地挽著周漁的手,「難怪大家都說他想追你,但又追得不明顯,原來隻是同學,那你可以跟我說說他的事嗎?他好高冷,又很神秘。你把他的微信推給我吧。」
周漁抱歉地說,「我不用微信。」
「你怎麼這麼土,大家現在都用微信,很少用□□了,導員通知消息也都是先發在微信群裡,你用手機下載一個微信,我晚上教你注冊。」
她隻是說話直接,並沒有什麼惡意。
周漁的自卑感是藏在骨子裡的,在外人麵前掩飾得很好,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會泄露出來。
她唯一保留的就是一個音樂軟件的賬號,那裡麵有程遇舟給她建的歌單,她像個偷窺者,隻敢在夜裡登錄上去看,但那個歌單再也沒有更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