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v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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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楚倦第一次看見永遠溫雅清冷的謝沉鹿衣襟染血的模樣,他踩過及膝深的荒草,步伐很慢,眼眸清亮而溫柔,在清晨霧氣裡仿佛有淚光。

「你不記得我,卻記得他,甚至記得他愛喝九露台」

他一邊走一邊低聲呢喃,聲音嘶啞:「你不讓我碰,卻第一次見他就跟他走,你記得他是故交好友,卻唯獨不記得我這個枕邊人」

楚倦身在樹上,他隻能仰起頭看著他,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瓷麵一樣冷白的膚色上卻濺著幾滴鮮血,給人一種嗜血又脆弱的反差感。

這樣多的疑點,一開始說記得所有人,唯獨不記得他,後來又說鳳凰是故友,又說在夢中夢見鳳凰,這樣顛倒的話術,自己怎麼就沒察覺到不對呢?

「我怎麼,就信了,」他低低笑了一聲,靜靜的看著樹梢上的人,像在仰望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微微偏過頭,想是自己也費解,「殿下啊,你說,我怎麼就信了呢?」

他站在樹下不再動彈,繁茂的桑葚樹下是茂盛的荒草,有荊棘劃破了他的衣衫,勾住他的袍角,刺破他的血肉阻攔他前進的步伐,他卻跟感受不到疼一樣。

哪怕一身血腥,在抬頭的時候隻露出一雙鹿的眼睛,澄澈乾淨如雪初霽。

「殿下,你曾經說永遠不會騙我,你難道忘了嗎?」

那些過去的誓言猶在耳側,如今的局麵卻已差之千裡。

謝沉鹿微微笑著,襯著一身染成血色的衣裳他美的驚心動魄,臉上的麵具卻有寸寸崩裂的趨勢,一字一句:「明明,我才是你最愛的人啊」

隻是說出這句話來他眼裡的淚水就一下子湧了出來,順著竭盡全力揚起的脖頸線條,滴落在荒草孱弱的葉尖,與露水混合在一起。

「殿下,難道忘了嗎?」柔聲細語也掩蓋不了的是蓬勃的不甘心,他想好好問一問的,想好好跟楚倦說話,這是有記憶的殿下,可到最後卻隻剩下歇斯底裡。

他根本無法冷靜的問出口。

「普天之下六界之中,我才是你最愛的那一個!」

天界太子不善言辭,連表達愛慕也是沉默的,最好的情話也隻是在某一日的午後謝沉鹿睡著以後輕聲嘆息,普天之下六道之中,最為在乎你的人,是我。

他那樣模糊的一句話,謝沉鹿記了整整三百年。

楚倦垂眸看著遠山薄薄霧氣,似是有些怔然的模樣,許久才低頭看著幾近崩潰的人,笑了:「可孤,不記得了,孤說過這話嗎?」

他像是很認真的想了想,反問道:「孤怎麼沒有印象?」

謝沉鹿固執的望著他,大約想從他眼裡看見什麼,然而窺見的隻有戳刺人心的漫不經心的漠然。

「三百年前碧霄殿仲夏的午後,那天殿下新釀了梅子酒,殿下當真不記得了嗎?」溫熱的液體沿著他的臉頰無聲卻洶湧的滑落。

他不死心的從記憶裡翻找出那段記憶,用靈力恢復那日場景。

夏日濃長,他夜裡睡不安穩,楚倦找酒中仙特意研製的方子以求能讓他多睡一會兒,隻敢在他睡著以後才輕聲剖露心跡。

俊美的仙者伸出的手在抵達昏睡過去的人鬢角時又驀地頓住,片刻後輕輕收回,似是怕驚擾了他好夢,嘴角無聲牽扯出一個縱容又無奈的笑容。

「沉鹿」

普天之下三界之中,隻有我最心疼你,你到底何時才能明白?

那兩個身影在水霧當中漸漸隱去,消散無形,隻剩下謝沉鹿通紅的雙眼,隱有期盼的看著他。

楚倦迎著他期盼的目光沉思了一下,似是在回憶裡翻找這段記憶,笑的格外溫柔:「原來真的是孤說過麼?」

「那大概是孤年少無知,一時興起口無遮攔罷了。」

他笑的愈發開心,簡直是溫柔與愉悅的結合,又喝了一口酒,修長的手指搖晃著酒壇子,眼睛格外清亮,看著謝沉鹿哭出來的模樣像是意外的訝然。

「三百年都過去了,孤不過當日開個玩笑罷了,」他眼裡沒有任何溫度,沒有愛恨沒有嘲諷,「謝仙君不會當真了吧?」

謝沉鹿想笑卻扯不起任何嘴角弧度,他覺得眼前好像一片漆黑,像看不見盡頭的天幕,楚倦的話就一遍遍在他耳邊回響開來。

「玩、笑」

每一個字都帶著鮮血的澀然,他的眼眶一點一點紅透了,整個人幾乎有些搖搖欲墜,殺氣直沖天際,卻又不知道想起什麼,硬生生把那股令人膽寒的殺意遏製住了。

「殿下,我錯了,」他勉強咽下口中血腥,盡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和一些,更溫和一些,「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站在樹下,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捧出那套婚服,一身血腥,身上衣裳破破爛爛,唯有懷裡屬於楚倦的那套婚服依然完整,不見絲毫破損。

「三百年前是我有眼無珠,錯看了自己的心意。」他伸手把婚服捧起,像是人間的少年人溫柔的祈求心上人的注意,恰好身後是人間四月天,美不勝收。

「殿下,我們還跟過去一樣好不好?」

「不要再說傷我的話了,」他似哭似笑,跌跌撞撞的想往前似是想要靠近擁抱那個人,可楚倦遠在樹上,是他不能觸碰到的存在,「你知道我會難受的是不是?」

「殿下是最心疼的我是不是?殿下怎麼舍得我難過?」

從楚倦第一句開口開始他的眼淚就沒有停過,在過往三百年裡他受過無數次的傷,闖過無數次的劫難,可從沒有一次叫他如此生不如死。

像是有一把鈍刀,一刀一刀淩遲著他的五髒六腑,絞痛的讓他呼吸都顯得困難。

他的殿下最是心疼他的,連他皺眉一下都要擔心的不行,他從前覺得厭煩,如今卻想回到過去,隻要,隻要楚倦還愛他什麼都好。

那顆桑葚樹隻是茂盛卻並不高,楚倦聽見他的話約扌莫是笑了一聲,翻身從樹上下來,白衣的仙者站在他麵前,臉上不見任何心疼的神色。

「謝沉鹿。」他喊他的名,似乎有些怔然,指尖輕輕擦拭過他的眼睛,一滴溫熱的淚水落在他的指尖,滾燙的溫度很快被風吹散。

謝沉鹿顫抖著伸手攏住那隻冰冷的手掌,他以為楚倦是心軟了,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邊,近乎哀求:「殿下,我知錯了」

楚倦沒有把手抽出來,聲音隻是平淡,像是絕望到盡頭反而冷靜下來,無悲無喜:「你方才問孤是不是記起來了,是,我全都記起來了,記得你答應我的求婚卻在成婚的那一日丟棄我去見青衡,記得你不願意與我親近將我關在碧霄殿外。」

「殿下——」謝沉鹿驚懼而絕望的看著他,整個人都在發抖,近乎祈求他不要再說下去,「不要再說了。」

細微的顫抖透過貼在臉頰上的手掌傳遞過去,楚倦靜靜的看著他,聲音卻從未曾停下。

這個人終於不再如當年一樣心疼他。

「記得你說我不自量力,記得你親口說與我成婚隻是為了取得我的龍角為青衡神君入藥,」楚倦停頓了一瞬,慢慢靠近謝沉鹿兩分,頭上龍角緩緩浮現,露出殘缺的永遠不能愈合的疤痕,他牽扯了一下嘴角,「還是記得我親手為你剜去龍角,那種剖開心髒撕裂魂魄的痛楚?」

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謝沉鹿的表情已經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驚懼痛苦絕望隱含希冀,最後小心翼翼的攥住楚倦仍然貼在他臉頰上的手:「殿下,你恨我,是不是?」

這世上因果循環沒有愛哪裡來的恨,楚倦恨他未嘗不是一種放不下。

麵前白衣謫仙卻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不,我不恨你。」

謝沉鹿手指猝然收緊:「我可以、可以任殿下報復,殿下想要怎樣報復我都願意」

長風穿過山林吹落了桑葚樹的枝葉,落在楚倦那張沒有任何悲喜的臉上,他甚至是悲憫的看著麵前的人,自顧自的笑了,那笑帶著幾分釋然。

「三百年前度厄神君說本君命中注定有一情劫,過得去即可證道,過不去即要喪命,我那時不以為意,直到後來遇見你才明白他說的是真話。」

「你確實是我這一生的劫數,我本以為我這輩子都走不過去這一劫了,可昨日成婚的那一刻我突然發覺,也許我早已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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