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體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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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本中已經走了,陸裴卻始終處在一種失魂落魄的狀態之中。

他原本躊躇滿誌,以為自己真的是可以引領世家的那個人,現在卻發現,他們需要的隻是他這麼一個人,並不在意他引以為傲的才華,因為他們有的是辦法,將他包裝成所謂的"第一人"。

這樣一想,就連自己以前的名聲,似乎也並不那麼可靠了。

這其中的落差太大,陸裴完全無法接受。他從房子裡走出來,四顧茫然,卻連一個可以傾訴的人都找不到。

仆人們紛紛擔憂地圍攏過來,陸裴卻全然不理會,走出了院子。

他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是受不了繼續留在那個令人憋悶的房間裡。但他也知道這時候更不能出門,於是隻在家裡轉。仆人們見狀,又各自退開了。

走著走著,陸裴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院子。

他腳步一頓,走了過去。

院子裡的牡丹花開了,陸裳和陸薇在院子裡支了桌子,正在作畫,見他來了,都很吃驚。特別是他臉上的那種表情,是從來沒有過的。

進門之後,他也不說話,一直站在陸裳身後看她作畫。

陸薇下意識地看向陸裳,陸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離開,然後才問,"大兄這是怎麼了?"

陸裴沉默良久,直到陸裳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卻突然問,"你會不甘心嗎?"

陸裳執筆的手微微一頓,"大兄這話從何說起?"

"我現在才想起來,從小你就比我聰明。"陸裴說,"小時候,你還經常在考較上勝過我,是家裡最受寵愛的孩子。後來……"他的語氣忽然飄渺起來,聲音也低了下去,"後來父母親故去後,你的才名就漸漸不如我了…哈,我竟然現在才看出來。"

陸裳終於無法再畫下去,她放下畫筆,一時卻不知道該回什麼。

這沉默似乎激怒了陸裴,他咬牙問,"是你在讓我,對不對?"

陸裳低下頭,試圖笑一下,卻沒能扯出一個像樣的笑臉來。她以為自己已經看淡了這一切,心緒不會再因此而有什麼波動,可是聽到陸裴這個得益者說出這些,心口卻還是忍不住一堵。

她盯著麵前畫了一半的牡丹,"是與不是,又有什麼要緊?"

這無疑是承認了,陸裴更覺得自己可笑了,他"哈"了一聲,"你也覺得我的才學不過如此,覺得憑我自己的本事不可能勝過那陸諫,是嗎?"

"陸諫出事了?"陸裳敏銳地問,她已經找到了陸裴這般失態的原因。

陸諫不但出事了,還是自己人動的手。

這對於驕傲的、以為自己可以憑才學令人心服口服的陸裴而言,無疑是一件非常難以接受的事。如果說,陸裳是在十歲那年,失去父母之後就一夜之間長大,那麼直到現在,陸裴才終於長大了,看清了這個世界的殘酷。

陸裴沒有回答,他無法對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

於是院子裡很快陷入了沉默,隻有風吹過樹葉時發出的沙沙聲。

這沉默同樣是一種肯定。

既然陸裴已經看出來了,陸裳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她緩緩抬起頭,視線掠過眼前的院子,掠過屋脊的線條,最後定格在渺遠的青空之上。她輕聲說,"我……每一天都在不甘心。"

陸裴垂在身側的手神經質地抖了一下。

陸裳又慢慢將視線收了回來,重新落到麵前的畫上,"但是大兄,遮掩鋒芒,不與你爭先,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為什麼?"陸裴追問。

陸裳很淡地笑了一下,"因為陸家需要一個鋒芒畢露的你,卻護不住一個鋒芒畢露的我。"

"那個時候我才十歲,當然不是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藏拙。"她閉了閉眼,掩去了眼底的澀然,,"我怕…你們會送我入宮。"

陸裴的身體因為這句話猛地一震,就連臉色也蒼白了許多。但他站在陸裳身後,所以她什麼也看不到。

"抱歉。"良久,他才艱難地開口。

"大兄不必抱歉。我是陸氏女,就無法拒絕家族安排給我的命運。這種惶恐,除非你站在我這個位置,否則不會懂的。"陸裳微微搖頭,又說,"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你和我是一樣的。隻不過你比我幸運,排在了最後一個。"

這番話聽得陸裴十分難堪。

但是不可否認,他的確找到了一個跟自己處境相似,在這個時候可以說得上話的人。

而且陸裳的處境,隻會比他更差。

所以他雖然難堪,但卻沒有立刻轉身離開,隻是往旁邊走了幾步,對著花圃裡的牡丹沉默片刻,低聲問,"世家……究竟是什麼?"

這個問題,陸裳顯然已經想過了無數次。

她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放在手裡,對陸裴道,"大兄請看。"

陸裴慢慢轉過身來,看著她手上的簪子,有些不解,"這是何意?"

"這簪子好看嗎?"陸裳問。

陸裴點頭。這是一根金簪,看起來輝光璀璨,再加上精美的做工,自然是很好看的。"看起來貴重嗎?"

陸裴再次點頭,沒有比金子更貴重的東西了。

"可是,這其實是一根銅簪。"陸裳把玩著手裡的簪子,笑道,"隻不過在表麵鍍了一層金。

陸裴不懂金銀首飾,聞言不免有些吃驚。若是讓他上手,應該能察覺到不對,但這樣遠遠地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綻來。

這時他已經被陸裳的話吸引住,幾乎忘了自己的問題,但陸裳卻又將話題拉了回去,"在我看來,世家就像是這隻鍍金的簪子,無論內裡如何,隻要維持好表麵的光鮮,那就依然是好看的,貴重的,令人歆羨的。"

這話何等辛辣,又何等嘲諷!

若是之前聽到,陸裴少不得會因為自家妹妹說出這種話而憤怒。可是現在,他卻根本無法反駁。

是啊,對於世人而言,世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們不可能湊近了觀察世家究竟是什麼樣子,就像他現在隻能遠遠地看一眼那根簪子,便不會有機會分辨真假。

隻要維持好表麵的光鮮亮麗,隻要……維持好那一層體麵。

這句話讓陸裴身體一陣陣地發冷。

所以他的才學並不重要,能不能勝過陸諫其實也不重要,隻要最終出彩的人隻有他,那就是世人眼中的真相。

其實陸裴自己也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事,隻不過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在維護世家的榮耀。現在事情輪到自己,撕開那一層偽善的外衣,暴露出內裡赤-裸-裸的真相,他才發現,原來一切是這樣的我酷。

等陸裴再次失魂落魄地從這裡離開,陸薇才從房間裡出來,有些擔憂地看向陸裳,"阿姊……

她剛才避開了,但沒有走遠。陸裴心不在焉,也沒有察覺這一點。陸裳雖然察覺到了,但她覺得事情到了這一步,也該讓陸薇知道了,總不能一直瞞著。

"都聽到了?"她問。

陸薇咬了咬唇,"阿姊,現在的情形很糟糕麼?"

"對大兄來說,是的。"

"對我們不是嗎?"陸薇敏銳地聽出她的話中之意,"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兄那裡若是有什麼差池,受影響的是整個陸家。"

"陸家是陸家,我們是我們。"陸裳說。

陸薇有些擔憂地握住她的手,又不知該說什麼。她剛剛已經聽到了,陸裳從那麼小的時候就開始退讓,隻為了成全陸裴的才子之名。她已經為陸家付出了很多,一直在委屈自己,陸薇卻什麼都沒看出來,又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勸她"以大局為重"?

"我不是在說胡話。"陸裳也反握住她的手,"你之前不是說,不想成婚嗎?"

陸薇眼睛一亮,但旋即又擔憂地皺起眉,"可是現在的情形,陸家隻會更快地為我們定下親事吧?"

"但我們還有另一條路可以選。"陸裳微笑著說。

"另一條路?"

"入宮。''''

"阿姊剛才還說不願入宮——"陸薇話說到一半,猛地反應過來,"阿姊的意思是,殿下?"

陸裳點頭。

陸裳必須要承認,她跟陸裴一樣,骨子裡是世家養出來的傲氣,又因為自身的才華而更有底氣。在後宮和別的女人爭奪寵愛,互相傾軋,這種日子,她怎麼可能過得下去?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宮中主政的人是皇後,她總會需要用人的,這就是她和陸薇的機會。

陸薇看著陸裳,覺得這樣的她有一點陌生。

這件事乍一聽十分荒唐,可是細想卻會發現,這並非不可能。最大的阻力本來應該來自家族,可是現在陸裴自身難保,他的科舉要是出了岔子,比起把她們嫁出去跟其他世家聯姻,送到皇後身邊或許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對世家來說,送女兒給皇帝做嬪妃,和送女兒給皇後做女官,能有多大的差別呢?後者還更有用涉

隻要是……為了維持那一層體麵。

她深吸一口氣,"這件事,阿姊謀劃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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