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教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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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明六年的春天來得很早,幾乎是過了年,天氣就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了。

往年這時候,在西北的大草原上,人們還裹著厚厚的皮草禦寒,今年卻根本穿不住,早早換成了棉布衣裳。

這倒是方便了要出行的人,連行李都能少帶一車。

杜鴻言望著正在整裝的車隊,不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終於要出發了!

幾年前,特意繞遠路從荒無人煙的地方走,好不容易才悄悄潛入草原的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幾年後的自己,又要費盡心思地想回到大越。

事實上,他是逃出來的。

杜鴻言到了羯部之後,本以為自己可以大展拳腳,誰知很快就發現羯部已經與大越交好,還簽訂了互市盟約。

但他沒有放棄,還是留了下來。

也算是沾了互市的光,他這樣的越人,在羯部突然受歡迎起來,杜鴻言憑借自己對大越的了解,混到了羯部一位權貴身邊,頗過了一陣好日子。

然而他還有遠大的誌向和抱負,並不甘心就這樣給人當幕僚,要不然,他直接投入大越那些世家的門下不就行了嗎

不甘心就此蹉跎的杜鴻言,利用自己現在的身份去結交其他的權貴,想方設法接近王宮。

可惜效果寥寥,那些草原的權貴們喜歡聽他講大越的風物,卻也僅此而已。誰都不在意他的才華,更沒有人願意將他引薦給羯王。

正大光明的手段沒有用,杜鴻言便又起了別的心思。隻是他沒料到,草原人竟如此虎悍。他在大越做了那些事,不過是賠了些錢,又沒了前程而已,在這裡,羯部胡人下手可不留情,差點就連命都沒有了。

杜鴻言倉皇出逃,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自然也沒能帶走這些年來搜集的財物,甚至還在鷹犬們的追殺和搜捕下,慌不擇路地跑進了草原深處。

命是保住了,人卻迷了路。

好在他運氣不差,不久之後就碰到了一個部落。更幸運的是,這些部落如今都跟大越有著貿易往來,對他這個越人還算客氣。

杜鴻言早就知道,草原部落之中,以羯部最為富裕。但也是在這邊住了幾天,才發現這其中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羯部的王城,跟大越一個中等城市的規模差不多,經濟水平也類似。住在那裡,要不是因為周圍的人都是另一種長相和裝扮,杜鴻言有時甚至很難感覺到自己是生活在草原上。

可是這個不知名的小部落,無論人口、經濟還是其他方麵,都像是大越的一個村子,還是住在帳篷裡的村子。

杜鴻言雖然出身寒門,但是家裡經商,小有資產,哪裡住得慣這樣的地方?

來草原的時候,他想著將來的前程,咬牙忍受了路上的辛苦,可現在,所謂的"前程"已經沒有了,他當即就決定要回大越去。

但眼下這種情況,追殺的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他又不認識路,更沒錢雇傭向導。好在有人告訴他,不久之後,附近的小部落就會結伴組成一支商隊去嘉連關那邊交易,他便隻能留下來等。

煎熬了十幾天,車隊總算要啟程了。

這支車隊的規模,比杜鴻言想象的要大一些,據說是匯集了十幾個小部落。而且除了人之外,他們還帶上了大量的牲口,牛馬羊都有。杜鴻言懷疑他們將整個部落擁有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乍一看,讓人以為是部落要遷徙了。

人那麼多,還帶著牲口,車隊自然走得很慢。

車隊裡的其他人似乎都不著急,反正他們放牧和遷徙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樣,而互市又不趕時間。牲畜在前麵慢吞吞地走,時不時叼一口路邊的草,人們就閒適地跟在後麵,談天說地,熱鬧得像是集會。

杜鴻言坐在一輛沒有頂篷的馬車上,跟他一起坐車的是部落首領的女兒。

她非常安靜,懷裡抱著一種看著有些怪異的樂器,安安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說。隻在人們起哄叫她彈琴的時候,會彈起她懷裡的那支樂器。後麵跟著的胡人們便就著這音樂放聲歌唱,他們嗓音洪亮高亢,在春日的陽光下,能傳出去很遠。

「杜先生!」部落首領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語,笑著問杜鴻言,「你覺得我的巴哈爾可以去參加你們皇帝的比賽嗎"

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杜鴻言假裝不會說胡語。好在這些胡人年年都去大越做生意,也學了一口西北口音的漢語,交流倒是無礙,就是每次杜鴻言聽他們說話,都感覺自己的耳朵又被摧殘了一次。

他知道首領說的是什麼比賽,那是他不在的這幾年才弄出來的新東西。他也沒想到這些草原人居然這麼敢想,還要去京城參加比賽,他哪裡知道那個比賽的水平怎麼樣?但是說好話反正不要錢,於是笑著點頭,"我覺得可以。"

周圍的人於是都笑了起來,自顧自地高興慶祝,好像他一句話,那個叫巴哈爾的姑娘就拿了獎似的。

好在這個部落的領地,本來就距離草原和大越交界處不遠,盡管走得很慢,但幾天之後,他們也就遠遠看到了人煙。又走了兩天,便到了嘉連關。

踏上大越的國土,杜鴻言感覺非常復雜。

更古怪的是,身邊所有的胡人都比他更熟悉這裡,與他們比起來,他更像是那個外人。

一到了這裡,眾人連住處都沒急著去找,而是先把牛羊送到了地方。這些牲口每天的胃口不小,現在到了大越境內,他們可沒有地方放牧,自然要早點賣出去。

杜鴻言也跟著去了。這個牲口□易市場比他想的規模更大,看得人有些心驚。

他在羯部,自然知道大越人想要交易更多的牛馬。當時他就極力反對,因為這些牲口到了大越,一部分肯定是用於農耕,但大部分估計會被留在軍隊裡,不管是運輸貨物的挽馬還是騎兵所需的戰馬,都有著巨大的缺口。

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大越雖然有騎兵,但規模一直不大。隻有馬背上長大的遊牧民族,才能將騎兵的戰力發揮到最大。可是如果賣給大越足夠多的牲口,讓他們把騎兵練出來,胡人的優勢就沒有了。

羯部許多貴族都聽進去了,拒絕做這門生意,杜鴻言也是因為這個,才在權貴之間打開了名氣。

然而現在看來,羯部不肯賣,也絲毫不影響他們的牲□□易。

也是,草原那麼大,羯部也不過是占了其中一片地方而已。

實際上,在杜鴻言逃走之前,已經有些人對此不滿了。少一樣商品,就少許多的收益,反正越人又不會養馬,再好的馬到了他們手裡,也會養廢了,根本不足為慮。何況就算真的練出了騎兵,羯部又不跟他們打仗,怕什麼?

這也是讓杜鴻言灰心的原因之一。

連羯部自己人都不想打仗了,他就算再怎麼鼓動,也不會有用。而且就算打了,目前的羯部也很難勝過大越。

然而接下來的所見所聞,讓杜鴻言發現,這個牲口易市場,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除了牲口之外,草原人送來的貨物也是五花八門,藥材,礦石,皮毛,肉乾,奶酪……而他們要在市場上交換的,主要是鹽、茶、布匹和一些日用品。比如針,這種小東西草原人根本無法掌握製作工藝,是跟大越互市之後,才用上的。

但最受歡迎的商品,其實是糖

有像是細雪一樣的霜糖,也有像是寶石一樣的晶糖,以及一塊一塊紅褐色的蔗糖,不管大人小孩,看到了都走不動路,非得買一點嘗嘗味道。

而這也是讓杜鴻言最吃驚的地方。在他的印象裡,鹽、糖這種東西,即便是在燁京城,也是貴重之物,售價並不便宜。與胡人交易,自然應該更貴。

但事實上,這裡的物價比他印象中的低了很多。這些小部落的人,咬咬牙都能買一點。

這裡甚至還可以買到報紙書籍

杜鴻言在羯部的時候看見過從大越帶回來的書報,但當時他以為,這些東西一定是費盡心思才買到的。結果現在一看,人家就擺在街邊的小攤上,可以隨意翻看挑選。

這些所見所聞,讓杜鴻言覺得荒謬,也讓杜鴻言覺得陌生。

大越好像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大越了。

想賣的賣完了,想買的也買到了,部落裡的人便準備打道回府了。但是巴哈爾父女卻沒有走,他們將換到的貨物托族人帶回去,自己則打算去一趟燁京。

杜鴻言留到現在,也是為了蹭他們的車。他身上雖然還有兩樣貴重的飾品,可是看到這個陌生的大越,杜鴻言也不敢貿然拿出來了,索性還是搭別人的順風車。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因為很多程序在杜鴻言看來都很陌生,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多半會被負責查驗的士兵注意到。倒是巴哈爾父女十分熟練,顯然已經來過不止一次了。

過了嘉連關,就真正進入了大越地界。

但這裡也是陌生的。

杜鴻言記得,自己上次來的時候,這裡什麼都沒有,都是大片大片的荒地,走出去很遠都看不到一點人煙。可是現在,荒地都被開墾了出來,種上了一種他不認識的作物。

還是巴哈爾父女聊天,他才知道,原來那種的就是棉花。

西北的布料能夠降價那麼多,到人人都買得起的地步,都是托了這東西的福。在當地種棉花,收上來之後又在當地的工廠裡加工成棉線,再織成衣服,又就地賣給來交易的胡人,節省了許多成本,售價自然就降了。

杜鴻言看著這陌生的一切,聽著巴哈爾父女高聲說話的聲音,幾乎克製不住地感受到了一種惶恐。

一種自己似乎已經被這個新的時代拋棄,徹底落後了的惶恐。

外麵的變化已經這麼大了,連草原部落的胡人都如數家珍,他卻一點兒不知道。

虧他還一心指望在羯部發達了之後,讓大越這邊的人對自己刮目相看,現在想想,根本就是個笑話。

……

其實杜鴻言看到的這些,依舊隻是表麵而已。或者說,這些都隻是普通人能夠看得到的變化,但真正關鍵的內容,卻依然被瞞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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