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起動四方 第十一章 花開幾時(1 / 2)
清晨,大理寺的大門外站著一老一壯兩個人。
老人兩手抱月匈,懷中似乎揣著什麼。壯漢站得筆直,一直盯著大理寺大門。
終於,大理寺大門緩緩打開。何聖白走在最前頭,身後一群衙役正押著坐在檻車裡的薑鳳青。
何聖白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這大皇子府的管家和赤龍衛的副將,隨即便翻身上馬,就要領著一眾衙役離去。
李安陪著笑上前說道,「何大人能否通融通融,讓我和大皇子說兩句話?」
何聖白有些不悅道,「我們還要趕著去西城門,公務繁忙,這時間可耽誤不得。」
「大人,求求你通融通融吧,就兩句話的功夫。」李安眼眶一紅,從懷中拿出用油紙層層包裹的幾個包子哀求道,「我就給大皇子送幾個包子,別的他吃不慣。」
安子澄皺著眉頭看向何聖白,雙手已經攥緊了拳頭。被眾多衙役圍著的薑鳳青隻是蹲在檻車的角落,不時地扭頭透過衙役間的縫隙看向似乎又蒼老了一些的李安和那身影依舊挺拔的安子澄。
何聖白似乎並未聽見,帶著一眾衙役自顧自地繼續走著。
「噗通」
李安跪倒在地,喊道,「大人,求您了。發發慈悲吧!」
何聖白騎著馬一頓,身後的衙役也紛紛停了下來。
但下一刻,何聖白又繼續趕路,大步流星的背影深深刻在李安的瞳孔,李安緊緊攥住手中的包子,油紙破裂。薑鳳青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也不知李安和安子澄看不看的到。
西城門。
李二狗和往常一樣睡眼惺忪,耷拉著腦袋站在城頭。
活動了一下手腳,李二狗回頭突然瞥見一群人影遠遠向著城門過來。
「這個點,怎麼會有人要出城?」李二狗覺得很疑惑,於是湊到了城牆邊眯著眼仔細打量起來。
人影越來越近,為首的那個人他認出來了,正是那大理寺卿何聖白,但是他身後的一眾衙役押著的檻車裡的那個年輕人,他隻覺得一陣眼熟,卻叫不上來名字。
李二狗看著他們走到了城門口,守城的士兵簡單問了幾嘴,便準備放行。
這時,街邊的某個胡同突然傳出一陣古琴聲。
琴聲在這安靜的街道上盤旋著,幽幽的琴韻點起這清晨的一絲涼意。
李二狗也不懂這陽春白雪的這些絲竹音律,但看到下麵的大理寺卿也沒急著出城,而是看向琴聲來處,不時點點頭,似乎也在仔細傾聽這琴聲。
李二狗也仔細聽了一會,也沒聽出個什麼名堂,不過和他聽過的琴聲還是有些區別的。
他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去西市那家富貴酒館喝點小酒,並不是因為那裡的酒好喝,而是因為酒館對麵就是鳳來樓。
鳳來樓自然不是他這種窮鬼能進的去的,不過能在外麵看一看,他已經很滿足了。每當裡麵傳出琴聲時,他也會像模像樣地輕閉雙眼,時而皺眉,時而微笑,一邊還用食指有節奏地輕點酒桌,顯得自己好像真得懂這其中的音律。
不過每次聽那鳳來樓的琴聲,他總會有種想進去一擲千金的沖動。但是現在耳畔的這個琴聲,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初戀。
那是東市霍府的丫鬟,父親早早去世,母親長年臥病在床,家裡全靠她一人勉力維持。
後來機緣巧合,兩人相識不久便墜入愛河。那幾日,他每日都磨破了嘴皮,和隊長好說歹說。給他換到了去東城門守備。
他也不是貪圖那東城門的太陽下的早,可以少曬點太陽。隻是因為站在東城門的城牆上,他能越過霍府高大的圍牆,在傍晚時分看到一道他心頭的倩影從後門緩緩走出,然後在夕陽的微醺下向他露出最美的笑容。
但在三年前以後他就再也沒去過東城門。隊長也很驚訝,他都打算讓這李二狗直接負責東城門。
因為她死了。霍府的管事說,她是打水時不慎摔入井中淹死的,給了她母親一大筆錢。不過她母親終日以淚洗麵,沒幾日也死去了。
他其實並不相信霍府的說辭。當了這麼多年丫鬟,居然會在打水的時候摔下去。而且霍府這麼多人,一個活人摔下井居然沒一個人及時發現。
可他又能怎麼樣呢?他不過一個無名小卒,霍家可是長安第一大家族,半個雍州的大小商賈幾乎都是霍家的人。
在霍府,自然沒人會在意一個丫鬟的生死。在長安,自然沒人會在意一個小卒的喜怒。
這麼幾年過去了,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心中的她,也放過自己的無能。
可在這一曲琴聲之下,他竟有些慌亂了。嘴角逐漸泛起一絲鹹意。他仰起頭,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似乎剛才起了風沙,進了眼眶。
這時,他再看向城下,六個衙役已經押著檻車出了城門。何聖白也轉身帶著剩下的衙役們回去了。
琴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李二狗望著縮在檻車角落的單薄身影。
他隱約想起昨夜在富貴酒館喝酒時,那個說書的老頭似乎提了一嘴說,今天是大皇子流放玉門關的日子。
一想到大皇子,他就想起那天一身紅鎧,凶巴巴地進長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