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拍咯(1 / 2)
寧無舟坐在位置上,像個不關事的看客。
台上的拍賣師穿著一襲草綠錦瑟軟緞紗裙,耳墜如珠,雲鬢嫵媚,她姓金,金滿樓的金,名喚雲娘。
短短時間內,金雲娘便以絕妙的口才,接連將幾樣古玩寶物拍出至高價,先前因寧無舟到來有些壓抑的場子,也變得極度熱鬧。
場中人群高亢難耐,目光發熱,眼神比剛剛以一萬金葉拍出去的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還要明亮。
金雲娘眉眼嬌艷,輕拍手掌,隻見四個壯漢抬起一個典雅紅綢覆蓋的沉重物什嘿喲嘿喲地到拍賣台上來。
拍賣已至中後場,該出手的商賈都已經出手過了,後麵的物品價值,已經不是他們該表現的了。
底蘊更厚重的各家族們還像個冬眠蟄伏的蟒蛇,老奸巨猾,等著出其不意張開他們的金錢蟒紋,一口咬在金滿樓給出的獵物身上。
這紅綢底下,就是一個非凡的獵物。
金雲娘就是打開籠子放出獵物的馴獸人,她眼尾綴花,笑意猶如春日柳葉拂在臉頰微絨上,花枝招展,令人心癢。
她抬起纖纖素手,一把掀開紅綢,乾淨利落。
眾人雙目放光,眼前的物件不可名狀,不可方物。
猜到此物件來歷的人,神情激動:「這莫非是段大俠的封刀之作,秋思?!」
金雲娘輕笑,靈動道:「不錯,段六指,段山間大俠尚在人世時留下的最後一件作品,今兒個大掌櫃說承蒙各位貴賓往日照臨,這秋思理當贈予有緣客。」
段山間,傳說中的雕刻大師,生來便有六指,絕活乃是用樸刀細雕,一生中僅有百餘件作品尚存人間。
係統解說道:「這最後一件秋思,順帝曾派人四處搜羅,為得是讓從小體弱多病的大皇子歡心,結果大皇子病死了也沒能看見,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兒見到。」
寧無舟抬起眼,盯住台上黑漆漆的無定木根雕。
狀若禿樹,乾枯分叉,朽斷的枝乾處,有墨綠色深點,細細觀察,原是烏鴉探巢,淒苦凋敝至極。
金雲娘眼觀八方,心念一動,這是寧無舟今天首次將目光正視拍賣台。
他坐在離她最近、最中央的位置,昏昏欲睡,好似是在用打盹來逃避狂熱的拍喊。
先前關注寧無舟的人,心底相當不屑,懷疑他可憐的自尊心已經遭碾碎作塵,也都懶得再看他,他就像是在這場拍賣中隱形了,無人在意這個連價都不敢拍的小書生。
金雲娘卻不這麼想,她看得清清楚楚,寧無舟,他是真的在睡覺……
眼下,他睡眼惺忪,目光朦朧,落在台子上千金難換的稀世珍品,像是在看院內柴房燒水做飯的木桶。
寧無舟心想,找這麼樣個悲涼的東西給大皇子,真是不吉利,也不知順帝這老子是怎麼想的。
係統提醒道,現在也是你的老子,你的父皇。
寧無舟麵露嫌棄。
金雲娘一怔,壓住心中的沖動,她差點就想將神色嫌棄的寧無舟抓起來,好好說說這段六指在雕刻上的絕頂功夫、高深造詣。
「三萬金葉!」場中人的喊價提醒了金雲娘。
就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拍到那麼多了,係統啞然。
「三萬一!」
「我出三萬三!」
話音此起彼伏,才落下,另一個人又立馬跟上。喊價的諸位目光堅決,勢必要將這秋思捧回家去,拍到就是賺到,還能博金滿樓的麵子,價格如此高漲,舉不動牌子的人臉色難看,恨不得現在就離場。
「五萬。」
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在寧無舟的左耳驟然響起,他深感自己的鼓膜都要叫這嗓子刮擦出個薄孔。
金雲娘眼前一亮。
場中氛圍有些凝滯,餘光瞥向這個喊價的人。
金雲娘嬌嗔道:「聶仙官出到五萬金葉了,可還有人要競標?」
聶仙官,宛州聶氏,聶高達,敘州舒府的老對手、老敵人,早些年倒倒騰來歷不明的貨物買賣發達,最近幾年沉迷於修道法門,招攬了一大批江湖沒落人士在門下,對外自稱修的是得道成仙之術,誰敢不敬他一聲聶仙官,便要誰好看。
「催什麼,想拍的自然會拍。」聶高達掌心來回摩挲兩粒玲瓏小巧的琥珀核桃,蓄八字胡須,一雙吊梢三角眼,眼白突兀,冷哼道,「拍著玩玩,倒是不必在意本仙官。」
金雲娘賠笑一聲:「仙官說的是。」
她這才想起,段六指的一大半作品都正擺在聶氏府中當庭院擺件呢。
聶高達邊轉核桃,邊看向旁邊的寧無舟,睨道:「你也可以拍下玩玩,反正你坐在這裡,舒老頭的臉就已經丟光了,你做什麼都無妨,最好再多丟些臉皮,讓大夥都高興高興。」
寧無舟記得聶高達,他就是剛剛絆倒小侍女的人。
寧無舟眼眶微紅。
金雲娘看得仔細,親娘,這個小書生不會是讓聶高達三言兩語就給嚇哭了吧。
隨後,寧無舟張口,當著聶高達的麵,打了個嗬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