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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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鷺在嘈雜的人聲中醒來。

光線對於一個剛結束睡眠的人來說太強,她不由眯起眼,又覺得公交車晃得她頭暈,耳邊盤旋著尖銳的聲響,像是拉成直線的心電圖。

很久沒這樣了,哪怕她身體素質一向不好。

大概已經過了新區的繁華地帶,車上隻剩寥寥幾人。困倦未消,宿鷺撐著身邊的空座,調整坐姿,仰起頭,想趁著這股勁再睡一會兒。

這時將她與世界隔開的耳鳴忽然肥皂泡一般破碎,周遭聲音排山倒海地湧來,強烈的嘔吐感幾乎同時湧上喉頭——

宿鷺猛地咬住舌尖,不再管光線刺眼,捏著前座靠背起身,晃悠悠地朝後門走。

她人生前十幾年都在嘉林這座城市度過,因此盡管隻是匆匆一瞥,她也憑窗外景色判斷出,公交車正行駛在沿江東路站與沿江西路站之間。

兩站隔著跨江大橋,一旦錯過沿江東路站——上橋前的最後一站,就隻能捱過大橋,從對麵坐車回來。而跨江大橋逢高峰期必堵,浪費的時間要四十分鍾到兩小時不等,因此經常有人因為坐過站而要求司機停車。

前排騷動,宿鷺隻當是跨江車輛的經典節目,不作理睬。身體的難受死死盤去她大半注意力,她隻覺得這些年積攢的所有意誌力都傾注在了喉部,雙手溫度逐漸被冰冷的鐵杆同化。

垃圾桶鏤空,也沒套垃圾袋。宿鷺的目光從後門欄杆邊緣的垃圾桶掃過,排除了這個選項。

目光最終停駐在車輛前部哭喊著下車的女孩身上。

加入嗎?宿鷺無奈又好笑。以前把別人鬧著下車的行為當消遣,現在自己將成為其中一員了?

她扶著拉環向車頭挪去,拉近距離才發現女孩的狀態不對勁。下意識地,她咽下不適,輕聲問:「需要幫忙嗎?」

女孩站在前門黃色區域,雙手緊握門把,抬頭看她,眼眶紅紅的,愣了幾秒,回復道:「我遇到了色狼……」

車輛轉彎的提示音響起。

過了這個彎,再直行幾百米,就該上引橋了。

女孩一頓,而後近乎歇斯底裡地叫起來:「開門,我要下車!!」

宿鷺順著轉彎的勢頭在垂直於行駛方向的座位坐下。從後車廂到這不過短短幾步路,她卻像是耗盡了電量,一時間連嘔吐的力氣都在軟綿綿地消散。

本想再閉眼休息一陣子,但觸及女孩求助的目光,宿鷺又覺得有根針在血肉裡穿,先前消耗的精神力竟然瞬間回流了一部分。

「師傅,」她在女孩的喘息聲裡對司機說,「小姑娘實在害怕,這麼在橋上煎熬幾十分鍾不是辦法。趁沒上引橋,路也空,您靠邊停一下吧,我陪她下去。」

這事鬧了得有五分鍾,司機也煩,停穩車按了開門鍵,示意人下去。

宿鷺跟在女孩身後往下走。邁出車門後女孩遲疑幾秒,回頭問:「還有沒有人再來幫我作個證?」

「有沒有人下車再幫我作個證?」她重復了一遍。

工作日很少有人有宿鷺這種閒心,乘客們紛紛拒絕。

宿鷺見狀道:「我上車後一直在睡覺,不能算作目擊者,……」

她的話戛然而止——女孩竟然回身上車,把站在車門附近的男生拉了下來。

司機忍無可忍地關了門,載著一車此起彼伏的「哎他可是色狼啊」「小姑娘你是不是拉錯人了」的呼喊離去。

宿鷺:???

短暫的錯愕過後,她翻出手機準備報警,卻聽見小姑娘語無倫次地道歉與道謝,抬頭發現對方已經疾行出兩三米遠。被指認作色狼的男生眼裡的疑惑與煩躁幾乎凝為實質,就算他下一秒反客為主報警說被精神病騷擾,宿鷺也不會覺得奇怪。

愈發嚴重的頭暈不允許她繼續思考。宿鷺一聲不吭地捂著額角離開,視野裡淺紅色地磚不斷融合分離,耳邊噪音忽大忽小,讓她有種大腦正在飛速旋轉的錯覺。

不知跌跌撞撞走了多遠,等她意識恢復清明時,人已經坐在長凳上了。

海風吹得她昏昏欲睡,宿鷺深知自己沒精力再坐公交或打車,索性撥通了閨蜜的電話。

閨蜜是土生土長的嘉林人,宿鷺和她小學時就認識,兵荒馬亂的青春期兩人同舟共濟,因此就算高考後天南海北,至今六年未見,也不覺生疏到哪兒去。

嘉林市在旅遊業下了狠功夫。掛斷電話,倚著小西湖公園的長椅吹海風,宿鷺抬頭看天幕疏密有致的薄雲,難得有了幾分愜意。

反正自己已經沒那麼多可在乎的了。她想,不如再過一段時間,回嘉林定居吧。

身體的弱項使她擅於沉浸於精神世界。這時通常自身與外界的時間流速被分離,印象裡隻是過去了五分鍾,手機卻顯示已經兩點二十,閨蜜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再過個紅綠燈就到清水巷了,」對方說,「你狀況如何,需要我進公園接你嗎?」

「不用,」宿鷺說,「我去公園門口等你。」

她拎著雙肩包起身,環顧四周時無意看見不遠處的建築背後翻騰著濃煙。起初她以為是建築內部的火災,往旁邊走了幾步、調整角度才發現,黑煙源自兩幢建築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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