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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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兄弟幾個正在院子裡歸整平日裡做木工要用到的器具,抬眼見柳漁回來,柳大郎和柳三郎沒什麼反應,柳二郎卻是摞了手裡的活,他擦了擦手喊了一聲阿漁就大步走了過來,從袖袋裡扌莫出一個素色荷包遞給了柳漁,「這個給你。」

柳漁不解地看向他,並未伸手去接。

柳二郎有些不好意思,「乾活的那家人今天所有活都收尾了,臨走人家給了些糖塊,我給大丫三丫分了分,這裡還有兩塊,是給你的。」

柳漁還沒說什麼,就感覺到一道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循著直覺回頭,見林氏隔著灶屋的窗正盯著這邊,麵上非常平靜,隻那目光,能點著火的話怕是要把她燒了。

柳漁向來覺得這位二嫂假得厲害,生了張愛笑的臉,卻總是帶著幾分笑裡叼刀的尖刻。

柳漁不懂,兩塊糖塊,至於?

她轉頭就沖柳二郎搖了搖頭,「多謝二哥了,不過我這麼大的人了哪裡還吃這些,都留給大丫三丫吃吧。」

說著也不多呆,就從窗台拿晾好的抹布過水擰乾進堂屋擦桌子去,她把自己在這家裡的位置擺得很清楚,真要閒著那會礙了一屋人的眼。

陽光底下呆得久了,一進堂屋隻覺眼前黑了黑,瞳孔適應了光線的轉換才舒服些,這一抬眼,就對上了柳康笙黑沉沉的一張臉。

他在八仙桌上位坐著,一手搭著茶杯柄,一手拿著旱煙杆,就那麼沉沉盯來一眼。

這一眼讓柳漁後背生涼,仿佛那桌邊坐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梁上倒吊下來正嘶嘶吐信的毒蛇。

她不知自己哪裡犯著柳康笙了,隻是清晰無比的覺察到了惡意。也不敢表現出什麼異樣,如常與柳康笙打了聲招呼,就悶頭擦桌子,擦完後轉身去灶房拿碗筷。

出了堂屋,整個人被正午的日頭一曬,那股子試圖往人骨縫裡鑽的陰冷才散去了幾分。

自王氏那日鬆了口,柳漁便也當真每天午食同柳家眾人一起吃了,倒也沒人說什麼,一頓午飯相安無話。

柳漁的直覺確是沒錯,柳康笙應了她每天往鎮裡走一趟是沒錯,可親眼見到這繼女到日中時才歸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心裡那種不爽快是壓都壓不住,要不是存了賣她的心思,這緊要的關節不想節外生枝,他早就發作了。

黑眉耷臉的用了一頓飯,飯罷就叫住了準備回屋的柳大郎,「到我屋裡來一趟。」

一家子人,除了不知事的孩子,齊刷刷全瞧了過去,可誰也不敢多問一句當家的柳康笙單獨把長子叫進去交待什麼,隻是原本準備各自回房的此時都停下了腳步,收拾桌子的女人們手下動靜也不約而同輕了,一個個耳朵都支楞得恨不能見風長三分。

柳漁心中的不安更甚,直到柳大郎出來,讓伍氏收拾點乾糧,夫妻二人要往縣裡跑一趟時,心中的猜測落了定。

時間太過久遠,她已經記不起上輩子的許多細節,可柳大郎夫婦確實是往縣城去過一趟的,那時的說法,是縣城那邊有個小活兒,柳康笙指派柳大郎去做,伍氏去照應。

今兒柳大郎對他兩個兄弟說的也是這麼回事,隻柳漁是半個字也不信的,接什麼活計要瞞著柳家另兩個兒子到屋裡單獨交待柳大郎去。

她直覺這事與賣了自己有關,甚至隱隱有猜測,柳大郎這一去許就是去探行情、找牙婆的。

柳漁麵色發白,心跳一聲急過一聲,似催命的鼓點一般敲擊在她耳膜上,偏她這模樣還不敢叫有心人瞧了去,隻能避回自己屋裡。

到此時卻是有些後悔為了勝算大些抻了陸三郎兩日,也不知那陸三郎到底是去了縣城還是往袁州城去了。算算日子,今日已是她重生後的第五天了,日子一天天的近,這柳家對她而言無異於虎穴狼窩,多呆一刻都是煎熬。

柳漁心頭發苦,這催命的時候,抻的哪裡是那陸三郎,抻的分明是她自己。

這一個午後,柳漁捧著繡繃,卻再沒了做繡活的心思。

暮色將合時,乞兒兄妹近來藏身的深巷裡響起了馬蹄鐵踏在青石板上特有的聲音。

「噠噠噠」,那聲音由遠及近,一下一下,敲在了團在深巷簷下的兄妹二人耳膜上。

男孩兒扒開蓋在身上一塊舊得瞧不出形色的破布,扌莫到了巷口。

陸承驍聽到些微的動靜,轉頭正對上斜巷裡探出來的乞兒的臉,他挑了挑眉,那孩子已經「嗖」一下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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