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1 / 2)
謝心淺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尷尬過。
曾經他以為,在異能局年會上當眾被大黑豹舔臉,就是他這輩子最尷尬的一件事。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這才短短不過一個月,他又在厲聞修家裡撅屁股被當事人撞見,還沒來得及解釋,又被剛進來的厲新撞見了。
誤會x2,地獄級別的尷尬。
謝心淺自暴自棄地趴在茶幾前的地毯上,他低著頭,四肢著地,渾身上下都紅了個徹底,恨不得直接當場去世。
還是厲新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掃了眼前二人一眼,饒有興致道:「要不我先出去?」
他嘴上說著要回避,卻徑直在沙發上坐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謝心淺:「……」
俗話說得好,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謝心淺瘋狂在心裡默念我不尷尬,然後從趴著的跪姿變為蹲姿,剛準備站起來,就發現旁邊多了一道身影。
厲聞修在他旁邊蹲了下來,正沖茶幾下的黑貓伸手,聲音聽著比平時都要溫柔:「過來。」
黑貓怕生,但卻非常黏厲聞修,不一會兒就趴著前爪跑了出來,很乖巧地蹭厲聞修的手,軟乎乎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厲聞修擼了一會兒,然後把黑貓遞了過來:「你要抱它嗎?」
謝心淺一怔,有些不敢相信:「我可以嗎?」
「可以。」厲聞修說著,已經把黑貓交在他手上。
那一瞬間,謝心淺連呼吸都放輕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貓咪抱在懷裡,連動都不敢動。
毫無疑問,和大黑豹那種冒牌貨相比,這隻才是貨真價實的小貓咪。眼睛水汪汪的,毛發柔軟蓬鬆,叫聲又甜又嗲。
「它叫什麼名字?」謝心淺問。
厲聞修:「小黑。」
謝心淺:「……」
不愧是能把黑豹叫大黑的人,這個名字沒有一點想象力。
「弟弟還是妹妹?」
「公的。」
謝心淺再次:「……」
他都有些心疼小黑了,別的貓在四腳獸麵前都傲嬌得不行,這隻貓卻活生生成了厲聞修的舔貓。
而且它隻舔厲聞修,小黑似乎不太習慣被外人抱,剛開始還乖巧聽話,過一會兒就開始掙紮。
謝心淺不敢摟得太緊,很快鬆開了手。
黑貓叫了一聲從他懷中跳出去,一副被輕薄的惶恐表情躲到沙發下,隻剩下幾根纖細柔軟的黑色長毛。
謝心淺這才意識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有些尷尬的打招呼:「厲總。」
厲新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了,聽謝心淺打招呼,隨即挑了挑眉:「你在他家過的夜?」
謝心淺正想點頭,看到厲新玩味的眼神後又連忙搖頭,解釋道:「我是遇到了一些意外,這才在厲老師家的客房借住。」
厲新不置可否,又問:「那你……」
「你怎麼來這麼早?」厲聞修端了杯水過來,打斷了厲新的問話。
「還不是聽說你昨晚出事了,」厲新很快被分散了注意力,「而且這大過年的,我要是不過來陪你,你不又得一個人過?」
厲聞修喝了口水,沒吭聲。
等謝心淺進屋收拾行李,他這才放下水杯,慢悠悠來了一句:「你看我像是一個人過年的樣子?」
厲新又想起了進門時看到的那一幕,頓時:「……」
兄弟倆在客廳說話,謝心淺躲在房間裡收拾行李,他行李很少,又急著離開,十分鍾不到就收拾好了。
當他提著行李箱離開時,兄弟倆正在沙發上說話。厲聞修坐在沙發上,神情和姿態都十分放鬆。
謝心淺握著行李箱,有些拘謹地在一旁。
厲聞修看到了他的行李箱,問:「你要走了?」
「嗯,」謝心淺點點頭,「我不繼續打擾了。」
厲聞修放下水杯站起來:「我送你。」
「不用了,你這兒還有客人呢。」謝心淺哪兒敢讓厲聞修送,更何況現在瑞思老總還坐在這裡。
「不用管他。」厲聞修說,語氣很淡。
謝心淺:「……」
即使沒有厲新,他也不好意思讓厲聞修大年三十這天開車送他,隻得撒謊道:「我讓司機來接我。」
厲聞修抓起桌上的鑰匙,已經開始穿外套:「大過年的,別麻煩人家跑一趟了。」
謝心淺頓了頓:「……可他都快到了。」
厲聞修停下了動作:「快到了?」
謝心淺有些心虛,輕輕點了點頭。
「那行,」厲聞修不再堅持,「你到家後給我說一聲。」
謝心淺點頭說好,連忙提著行李箱跑了。
身後,厲新已經笑得直不起月要:「真是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我沒今天就死了,」厲聞修麵無表情,「說吧,這次來找我什麼事?」
厲新吊兒郎當:「陪你過節啊。」
厲聞修輕嗤一聲:「你覺得我信?」
厲新喜歡熱鬧,經常混跡於各個名利場。按照他的風格,就算要過節也是辦一個新年arty,邀請一大堆人一起熱鬧。而不是大清早來找他,兩個單身漢守在一起跨年。
「我主要過來看你,再順便問你件事。」厲新不再貧嘴,直接道,「《道貌岸然》第一版預告你看了嗎?」
年前劇組發布了電影的第一版預告,但恰好撞上了失蹤案件,厲聞修隻掃了一眼,就沒怎麼關注了,隻記得網絡反響不錯。
「看了。」他點頭。
厲新本來想等厲聞修主動問,可惜這人是個悶葫蘆,在他麵前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他也懶得賣關子了,徑直道:「我前幾天出了趟國,恰好和羅老吃了頓飯,他說他也看了你們的片花,喜歡得不得了。恰好他想拍一部同性題材電影,就拜托我來探探你口風。」
羅老,著名華語電影人羅元傑,連厲新都要叫一聲羅老,可見業界地位之高。
他拍攝的題材各不相同,但每一部電影中都透著人性關懷,觀賞性很強,商業價值和藝術價值都很高。
現在羅元傑已經年過半百,主要在國外從事電影研究和教學工作,已經很久沒有拍電影的消息了。
厲聞修有些意外,問:「請我,還是請我和謝心淺?」
厲新:「當然是你們倆了。」
厲聞修沉默片刻,說:「我先考慮看看。」
厲新有些新奇:「你還怕演同性戀?」
厲聞修自然不怕,他如今已經功成名就,即使接這種文藝片,粉絲和觀眾也不會說什麼,反而會贊嘆他為藝術獻身。
厲新也和他想得差不多,還親自下場,好聲好氣的勸著:「羅老的導演能力有目共睹,他看中的劇本也必然不差,你這個地位,拍個玻璃片也沒什麼大不的,還是你……」
勸著勸著,歷新突然察覺了不對勁,狐疑道:「你該不會是擔心謝心淺吧?」
厲聞修言簡意賅:「他還年輕。」
任何一個演員,在太過年輕的時候涉足同性題材都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是業界大佬羅元傑的電影。
「年輕又怎麼了?」厲新輕笑一聲,毫不在意道,「之前還有那麼多新人演耽改劇呢。」
厲聞修搖頭:「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厲新卻跟他槓上了。
厲聞修嘆了口氣,緩緩道:「耽改劇隻是曖昧,但羅元傑的電影必定是實打實的愛情。謝心淺年紀小,很容易受到影響。而且羅元傑的電影後勁兒十足,觀眾看了電影都不能出戲,更別提一拍就是幾個月的演員了。」
「你之前不是和他合作過嗎?」厲新有些好奇,「你也不能出戲?」
厲聞修沉默片刻,搖頭:「我說的是這次。」
這次?
這次有哪裡不一樣的?
厲新還沒反應過來,厲聞修給羅元傑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稱自己從未拍攝過此類題材,希望對方給他一定的時間考慮。
他們之前就有過合作,關係相當不錯。再加上羅元傑脾氣溫和,極好說話,很爽快就同意了。
厲聞修掛斷電話,準備找個機會了解一下謝心淺對同性戀的態度,或者讓謝心淺經紀人透露這個邀約。
羅元傑畢竟身份擺在那裡,如果謝心淺願意接戲,他也沒有立場攔著。
春節後,《道貌岸然》的拍攝也陸續進入中後期。
經過兩個月緊鑼密鼓的拍攝後,這部電影終於迎來了最後的高潮。
自從上次發現有人跟蹤他後,夏澤就設計把人堵在了小巷,但沒想到跟蹤他的人是他室友孟海陽,因為擔心他遇到危險。
夏澤剛鬆了口氣,然而卻沒想到,第二天孟海陽就遇了害。
這徹底擊潰了夏澤,他瘋了似的要抓出凶手。卻因為過激的態度,三番五次被警局勒令禁止追查。而且家長擔心他遇到危險,直接找個機會把他關在了家裡。
夏澤被迫消停了一段時間,直到警察把凶手緝拿歸案。
凶手是京大本校人,所以才會選擇在附近作案。更讓夏澤沒想到的是,凶手竟然還是段淵的學生,雖然後來關係破裂。而段淵稱他是發現學生有些偏激,這才漸漸和對方疏遠了。
夏澤不太相信,但是他也沒有明顯的證據。懷著這樣的疑慮,哪怕在警察宣布結案後,夏澤也沒有放鬆對段淵的考察。他借著「癡迷」段淵的人設,和段淵的接觸越來越多。
大約一個月後,一次外出途中,夏澤突然察覺到了一種對他的「注視」。
他把這個發現告訴了警察,但他沒有證據,警察也采取不了什麼行動,隻能讓他平時盡量別落單,一有危險馬上報警。
夏澤離開後,刑警隊的一位女警員這才說,夏澤可能患上了輕微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因為目睹了好友被殘害的屍體,所以才產生了被害妄想症。
而這,隻能依靠時間來治愈。
夏澤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注視」是真實存在的,甚至愈演愈烈,開始入侵他的生活,留下威懾性的足跡。
夏澤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刻放鬆。
然而就在那道「注視」背後的人即將露出獠牙時,夏澤卻發現,那道「注視」突然消失了。
而那天他恰好去找了段淵,還在對方家裡復盤了一下午的案件分析。
夏澤沒對任何人說這件事,但他覺得,可能是段淵「處理」了那個人。
自那以後,夏澤去找段淵的頻率越來越高,談論的話題也越來越深。
他們讀書,段淵說大多數人都是羊群,牧羊人什麼樣,羊群就什麼樣。1
他們背詩,段淵說生命並不短暫,短暫的是人。2
他們看漫畫,夏澤說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個壞的海德先生。3
……
一次次細小而隱秘的試探,夏澤進入了段淵的世界。
毫無疑問,段淵在不動聲色地引誘著他,歪曲他的三觀,讓他變得越來越偏激,越來越憤慨,而他本人卻毫無察覺。
夏澤懷疑是段淵用言語誘導自己學生犯下惡行,於是他將計就計,竟然真的偽裝出一個隱藏在正義外表下的反社會人格,並且開始嘗試一些帶著犯罪傾向的行為。
和段淵接觸越多,他精神就變得越不穩定,夏澤大部分時間是平靜的,但一旦有一件事不如意,他就會突然暴怒,暴怒之後又是後悔,變得又極度自卑。
除此之外,他還會虐待動物,甚至產生自殘行為……他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然而段淵卻對此很滿意,甚至邀請夏澤去他鄉下的別墅過暑假。
夏澤同意了。
段淵的別墅建在兩座山中間的峽穀中,旁邊一個瀑布掛著銀絲,頗有意境。
隻是因為植被過於茂盛,哪怕正午時分,別墅裡都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陰暗。
然而更讓夏澤在意的是,別墅客廳裡陳列著的那個等人高的雕塑——雕塑神情逼真,觸感細膩,宛如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天清晨,段淵剛從室外跑步回來。
他隻穿著短袖和短褲,大臂和大腿的肌肉線條全都露在外麵,充滿了男性獨有的力量感。
夏澤昨晚做了個噩夢,整個人狀態很差,見段淵回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這雕塑真漂亮,該不會是活人做的吧?」
段淵擦了把臉上的汗水,笑容溫和而狡黠:「竟然被你看出來啦?」
雖然聽上去更像是玩笑,但每當想到可能有這種可能,夏澤就惡心得渾身顫抖,離雕塑要多遠有多遠。
他不喜歡那個雕塑,但他很喜歡窗邊的單人沙發。
那是一張鮮紅的橢圓形沙發,簡潔優雅,充滿了設計感,配著窗外的鬱鬱蔥蔥的森林,熾熱而濃烈。
那個夏天,夏澤大部分時間都在那張沙發上度過。
他在那張沙發上看書,睡覺,思考如何才能找到證明段淵犯罪的證據。
他推斷段淵是言語引誘學生犯罪,也認為這棟別墅對段淵來說有著特殊的含義,甚至藏著某些罪證。
但是他沒有證據。
一天深夜,夏澤假裝去冰箱拿水喝,偷偷檢查了一遍那個雕塑。
漆黑的夜裡,乳白的雕塑靜靜地站在客廳裡,表情溫和地看向他,卻更得更加詭異。
鬼使神差地,夏澤被雕塑吸引,一步步朝它走了過去。
他和雕塑對視了很久,隨即抬手輕輕拂過雕塑赤1裸的身體。
大理石光潔冰冷,帶著無機質的觸感,卻像是堅硬的人類肌膚。
「他很漂亮。」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嚇得夏澤一激靈,推得雕塑失去平衡倒去。
夏澤條件反射想搶救雕塑,然而在他即將碰到雕塑前一刻,他卻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突然縮回了手。
隻聽得「哐當」一聲,雕塑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瞬間斷成兩截。
段淵站在陰影中,黑得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對不起,我剛剛沒來得及抱住它,」夏澤嘴上道著歉,卻立刻打開燈想要查看雕塑內裡,「我剛剛聽到聲音,是不是摔壞……」
看到斷成兩截的雕塑,夏澤猛地止住了話頭。
雕塑確實壞了,但裡麵是乾乾淨淨的大理石,沒有任何他臆想的屍體線索。
夏澤霎時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難道自己理解錯了?段淵其實清清白白,從頭到尾都是他的臆想?
還是說,他心理真的不正常了?
夏澤半蹲下身,求證一般撫扌莫上雕塑斷裂的傷口。
大理石斷麵比他想象中還要鋒利,瞬間劃破了他的掌心。鮮紅的血液浸入純白的大理石,透著某股淫1靡的危險。
-
段淵開始修補雕塑,夏澤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竟然真把斷裂的雕塑拚了起來。
隻是因為沾染了他的血液,雕塑斷裂的腹部有一道細小的紅痕。極致的純白和鮮紅碰撞,讓這個雕塑顯得更加妖冶。
夏澤幾乎不敢再看,段淵卻非常喜歡,經常坐在雕塑麵前冥想,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趁此機會,夏澤開始檢查段淵的鄉間別墅。
花園、閣樓、泳池、地下室……他翻遍了這棟別墅的每一個地方,卻依舊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一個烏雲密布的午後,夏澤坐在他最喜歡的紅色單人沙發上,看著窗外那些在狂風中起舞的樹枝。
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牆上的一張照片上。
那是段淵小學到大學的畢業照,早在他住進來第一天就看到了這些照片,但是當初並未在意。直到今天太陽消失,牆上的照片也透著某種陰沉的意味,讓人瘮得慌。
夏澤往前幾步,細細觀看。
他這才發現,照片中有一個穿著白襯衫的青年,正溫和地沖鏡頭笑著。
隔著多年時空對上那雙視線,夏澤心髒猛地跳漏了一拍。
這個人雖然在笑,但卻笑得令人很不舒服,說不出的詭異,仿佛是另一個版本的段淵。
「那是我語文老師。」段淵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和老師露出了同款溫和又令人不舒服的笑。
夏澤喉結滾了滾,不自覺地做出防禦的動作。
段淵卻仿佛沒看見一般,自顧自的說:「我小時候在鄉下,小學都是他教的。」
夏澤頓了頓,又問:「那他現在呢?」
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隨著城鎮化進程加速,當地鄉下的小學已經荒廢了,村子裡的學生全都去了鎮上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