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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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其他人跟著望過來,孟昭深感抱歉,做出一副十分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實在是不好意思。」

謝長晝仍然沒開口,眼神隻在她身上短暫停留,很快又移開。

徐東明順勢道:「謝工,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學生,園林設計原理和居住區規劃住宅設計都是年級第一,還拿過國獎。回北京之後,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叫她去府上看看。」

孟昭小心探頭,臉上寫滿無知:「啊?」

徐東明瞪她,覺得她是故意的。

他語氣生硬地解釋:「謝工在北京購入了一套新居,但未婚妻對花園的設計不滿意,想讓他找個熟人,幫忙重建一下。」

給謝長晝的未婚妻,設計,新居的,花園。

孟昭眼前一黑。

他那未婚妻不是什麼好相處的角色,她現在想到,還覺得渾身疼。

她下意識看趙桑桑,趙桑桑正好也轉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趙大小姐擠眉弄眼,眼中寫滿求饒:放過我,放過我,謝謝你,拜托了。

得。

孟昭心裡有數了。

又是個被別人拒絕的活兒。

這話題有點微妙的玫瑰色,被徐東明挑破,席間一時靜默。

謝長晝輕笑一聲,不急不緩開了金口:「不是未婚妻。」

他聲線有種異於常人的低,像是很少說話,沉沉的,尋常講話,也透出不太高興的壓迫感。

謝家的產業在南方,跟其他幾位紙醉金迷的少爺比起來,謝長晝見報的私生活已經乾淨如同白紙。

他花邊很少,一直在傳的人就那麼一個,是鍾家的小姐。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些年來很多次被傳「好事將近」,也從不見他出麵蓋章。

次數多了,看客心裡都了然,猜測是女方在用這種方式催婚。

但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仍然有一種奇特的殺傷力。

謝長晝停頓一下,意有所指,又說:「但花園確實要重建。」

見沒見過那個表情包。

一隻弱小無助的黑貓,被震驚到,惶恐害怕,一邊搖頭一邊後退,一邊後退一邊搖頭。

——孟昭覺得,現在她就是那隻黑貓。

「哎,昭昭,別愣著了。」沒拒絕,這不就是有戲?徐東明恨鐵不成鋼,乾脆出聲提醒,「給謝工敬個酒啊。」

我還給他敬酒?不如來年讓他給我上墳!

孟昭心裡崩潰嘶吼,一旁服務生已經頗有眼色地拿起分酒器,給她倒好了酒。

被一圈兒人盯著,孟昭硬著頭皮,兩手拿起酒杯,虛虛朝著謝長晝的方向,舉起來。

他把玩打火機,像是在聽別人說話,也像是在思考別的什麼事兒,眼神從始至終,就沒往她這邊落。

她的手懸在空中幾秒鍾,他像是後知後覺,這才若有所思,朝她望過來。

四目相對。

孟昭心頭猛跳。

謝長晝眼睛生得很好看,眼尾狹長,不笑時就顯得寡冷,有一種近乎尖銳的涼薄感。

桌上空了幾個酒瓶,他眼裡絲毫沒有醉意,瞳仁黑黢黢的,沉默幽深,沒有溫度,滿室華光也照不進去。

她驀地想起十八歲那年的深夜,在上海,也是寶格麗。

他帶著她吃了晚飯,送她回酒店房間,她睡不著覺,又穿好衣服去敲他的門,眼巴巴問:「能不能出去走走?」

小女孩人生頭一次來上海,想在街頭散散步。

謝長晝表示理解,起身穿衣,幫她把圍巾係緊,牽著她出門,陪她在輕盈的薄霧裡走。

孟昭半張臉被圍巾擋住,綴著毛球的毛絨帽子底下,隻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

她眼睛左右轉轉,說:「上海好多酒吧喔。」

謝長晝有點心不在焉,道:「嗯。」

她於是停了腳步:「我們能去喝酒嗎?」

謝長晝停頓一下,飄遠的思緒被她拉回來。

他眯著眼上下打量她,眼中浮起點兒笑意,像是匪夷所思:「少說點瘋話,你未成年。」

「現在是一月份,新的一年了。」孟昭眨眨眼,「翻了年,我已經十八歲了。」

「嗯,那也不行。」謝長晝聲線溫潤輕和,嚇唬她,「酒吧裡有很多壞人。」

「如果我單純想喝酒?」

「可以回家喝,當著我的麵。」謝長晝想了想,強調,「不然喝醉了,誰來照顧你。」

但事實上,後來兩個人也沒有一起喝過酒。

因為高考結束沒多久,她的身份又變了,變成「謝長晝的女友」。

醫生囑咐她不能再讓謝先生碰煙酒,她盡職盡責成為監工,沒收小謝的打火機,時刻緊盯,檢查他身上是否又有酒氣。

到頭來,第一次「一起喝酒」,竟然是在這裡。

在兩人分別之後第四年,在偶然重逢的時刻,在上海初冬的寶格麗。

「您好,謝工,我是徐老師的學生,叫孟昭。」孟昭笑笑,他不伸手,她就獨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祝您新項目進展順利,跟未婚妻百年好合。」

太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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