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喜劇人生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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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還是被同化了,把假裝變成了真的不正經。

那時我斷指的傷口完全好了,但心裡憋屈,憋出了內傷。我不願意回家,晚上經常留在工地看門。乾完活,工地上隻剩下我一個人正赤裸著上身洗漱。

直起月要時看見一個女人斜靠門站著往裡瞧,目光熱辣中帶著不屑。我有些慌亂地躲閃她的目光,低下頭,看見自己壯碩的月匈肌,黝黑的皮膚閃爍著奪目的光彩,荷爾蒙迅速飆升。

我自信足以打動眼前這個年齡比我略老些的女人。便隱藏了羞怯,盡量直視她,模仿工友們的樣子說:「哦,歡迎老板娘光臨慰問。」

她說:「小雅是你家的?」

媽的,這兩口子一個德行。

我沒有回答,心裡的憤恨轉化成不甘,我舔舔嘴唇,嬉皮笑臉的問:「老板娘給老百姓送溫暖來了,帶了啥好吃的?」

她睥睨的一笑,踩著高跟鞋走近,一直走到我身邊,幾乎貼到我身上,挺挺月匈說:「帶了倆饅頭,你吃嗎?」

我梗著脖子,紫漲了臉,看著牆角說:「你乾給我就乾吃。」

「今天讓你小子開開葷。」

一輩子第一次吃牛排, 我們去了我們這最有名的西餐廳「夢巴茜」。

她要的是情侶間,燈光暗淡,朦朦朧朧的。我是曾經幻想過一夜情的,但從沒有想過會這麼直截了當。她坐在對麵,身上香水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房間,掩蓋了空氣的汙濁。我有些醺醺然。

牛排端上來,服務生退出,我卻找不到筷子。

她左手拿叉,右手拿刀。能看出那是一雙年少時曾出過大力的手,骨節粗大,握力十足。她刀叉配合出我能想到最好的嫻熟和優雅。

我模仿著她的樣子,一番叮當作響的操作。牛排內有血水流出,我說不熟。她冷聲說土包子。叉起一小塊帶血的牛肉送進鮮紅的嘴巴裡。

她牙齒輕叩時,雙頰上現出清晰的咬肌,雙眼蓄滿淚水。

我扔掉刀叉,抓起牛排使勁塞進嘴裡咀嚼,嘴角溢出一抹紅色。腦子裡揮之不去是老板的嘴臉。突然我像餓狗一樣撲過去。報復的快感,令我麵目猙獰,動作粗野。

我和這個女人不約而同,打算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報復同一個人。

她狠狠的甩了我一嘴巴,「慫貨。」

11

無聊的我像對小情人一樣愛這套書。沒想到「研究」這書遠比在工地上乾活兒都累。我沒日沒夜的讀寫,書中人物的身影不停在眼前晃來晃去,和他們一起叱吒風雲經歷悲歡離合。

可是隨著閱讀深入,這書裡麵有一種讓人不安的東西,我說不出是什麼。但這種不安情緒充斥我的內心,闖入我的生活。一段時間後,我脖子僵硬,雙肩麻木,右手出現嚴重腱鞘炎。但我「入戲」了,怎麼也走不出來,我變成了裡麵的人物,無時無刻不沉浸在其中。

最難受的是開始失眠,整日整夜難以入睡。以至於我性格也發生了改變,變得暴躁易怒。不再怕老婆,故意把家裡弄得很髒很亂,連續一周不洗澡,不刮胡子。開始挑釁兒子。我狠狠給他一巴掌,他跑進臥室裡哭泣。

突然發現原來我才是家裡的老大。

我更加煩躁不安,暈暈乎乎,腦袋幾乎要爆炸。每天坐在書桌前,都覺得有人在我身後冷冷的看我,如芒刺在背。猛回頭,卻什麼也沒有。後來我所有的睡眠幾乎是趴在書桌上進行的。每一次睡著都在做同樣的夢。

一個渾身散發著雌性的魅力身影,她向我靠近,凹凸有致的線條,柔媚彈力十足,像一匹沒有鞍韂的野馬。她釋放出悠悠的磷火,張開散發著輝光的雙臂緊緊纏繞著我。磷火點燃了我的軀體,慢慢吞噬我的靈魂。她用鋒利如刀的指甲劃開我的月匈膛,托出一顆跳動的心。血液在沸騰,在她潔白修長的手指心在燃燒。我聽見心碎的聲音。

不!我大呼,撿拾散落一地的碎片,一片片拚湊,還有夢困在裡麵。終於所有的夢,在跳動的火焰裡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12

我因腦溢血暈倒在書桌旁,被送進醫院。在住院期間,娘和老婆還是把那套書給燒掉了,包括那些我譯成白話的手稿。

半仙周全說,「雞爪」一直跟著我,要想活命必須把東西還給他。

老婆去十字路口,在地上畫一個圈,又用腳在圈裡麵虛畫一個是「十字」, 給「雞爪」燒了滿滿一袋子幾個億的冥幣。告訴「雞爪」來「提現」,順便把箱子和那套書都還給他。

聽完,我用拐杖使勁敲打著地麵,口眼歪斜含混著大吼大叫,你在踐踏我僅有的一點尊嚴。拖拖拉拉奔向陽台,準備縱身一躍。

透過玻璃窗看見有人在向我招手。她才是我想要的,我願意為她燃燒,為她瘋狂。

聽見身後老婆大哭。那聲音由遠及近,刺痛了我的耳膜,她尖聲說你這混蛋要跳下去,我也跳,做鬼我也跟著你。

唉,要是她陰魂不散的跟著我,那死了和活著有什麼分別?

老婆說燒書和箱子的時候,異香充斥半條街。兒子搶出了兩本燒焦的書。

我問兒子,書在哪裡,他沒吭聲。

我身體在慢慢康復,走路和正常人已沒有兩樣,隻是左半邊臉上肌肉還時常不受控的抽動。這一年多時間裡老婆經常抽出時間陪我。我好奇她小時候為什麼給村裡每個人起一個動物名稱的外號。

她說,「其實每個人生來都保持了一種動物特性,麵相上帶著呢。」

她又說:「總之一切早就過去了,對於孩子來講沒有一頓打解決不了的事兒。」

我能看清她故作輕鬆掙紮的內心。

兒子報名去了職業高中,他說畢業後去當兵。老婆終於開了屬於自己的小餐館,離家不遠。沒有客人時,我們就安靜的麵對麵坐著,沒有言語,直到把麵前一杯最廉價苦澀的茶喝成無色無味的涼白開。

娘說,俺兒的病徹底好了。這話是從電話那頭穿越千山萬水送進我耳朵裡的。一個月前,她毅然決然的收拾一個包裹到了一個遙遠的城市。在那裡照顧三十年前拋棄了我們,現在得了老年癡呆的爹。娘說,老東西的沒有了親人,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也隻認識她。

塵埃落定,月匈中少了戾氣,隻剩下煙火氣息。

那次回老村像是一個夢,已經很遙遠。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不再重要。生活好像一本玄幻的書。我懷疑是不是真的回過老村。

聽說建築公司老板跳樓了,從二十八樓終身跳下。挺吉利的數字。原因是資金鏈斷裂,樓盤爛尾。這是缺五告訴我的。

但我怎麼也想象不出他那肥胖的身軀是如何在空中翻滾飛翔的。

那天我去買菜,路過勞務市場,看見缺五正穀堆在路邊低頭跟一個煙頭較勁。一輛滿是灰塵的小轎車剛停下,附近的人騷動起來,缺五也順著人流往車前擠,聽車上人說了句什麼,然後指點三個相對年輕,身強力壯的勞力,按按喇叭,放一溜兒黑屁,走了。

缺五挺直的月要板又彎了下去。我喊一聲,他向我蹣跚走來,蓬亂花白的頭發,苦大仇深的臉。從認識他到現在快三十年了吧。

我們用黑黃的牙輕咬著煙屁股,像在工地上一樣斜著腦袋眯起眼用嘴巴吸著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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