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走出高閣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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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閣莊,女人一般稱呼自己男人是「掌櫃的」。而在崔家,崔萬山家裡油瓶倒了也不扶,白靜才是掌櫃的。崔萬山就是閒人一個,在家裡最多算是甩手掌櫃,像個可有可無的人。

他和白靜之間一個月也說不上十句話,兩人之間保持著一種默契。

十幾年來兩人沒有吵過架,紅過臉。崔萬山更從沒有動手打過白靜,白靜也對崔萬山也未沒說過一個不字。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古人典範夫妻不過如此吧?這是不是幸福?」崔萬山想。

「俺要到揚州去看看咱家的生意。」吃過晚飯後崔萬山對白靜說。

白靜看看崔萬山,有些吃驚:「恁問過阿爺嗎?」

「問過了。」崔萬山說。

白靜在他麵前第一次臉上現出迷惑的神情。

如今阿爺隻管帶孫子。阿爺是讓他問兒媳婦的意思再定。這個家他放心的交給了白靜。

晚上夫妻二人躺到床上,白靜抱住崔萬山的一條胳膊,輕輕說道:「兩個孩子還小,恁……一定要去嗎?」

崔萬山說:「這是什麼話,俺又不是不回來了?」

白淨現在的樣子,迷惑的憂心的眼神裡透露出對他的不舍和擔心,這令崔萬山有種報復的快感。他翻身爬上那個白花花的身體,看著眼角處已經有淺淺的魚尾紋的那張依舊白淨的臉。挽起的頭發在燈光下幾根銀絲在閃爍,有些紮眼。

十年來他隻是覺得自己可憐,獨處時甚至自怨自艾。而這個和自己在一起同床共枕的女人呢?她就像磨道裡的蒙了眼拉磨的驢子,每天默默周而復始重復著相同的事情,甚至極少走出家門。她今天的樣子一樣可憐。

已經三十歲的崔萬山從小到大就在這個有一百一十二戶莊子裡轉。每一家每一戶他都熟悉到可以閉著眼睛從任何地方來去自如。他清楚莊裡每個人走路的姿勢,說話的神情,說話的聲調,習慣先說什麼。他熟悉到對這一切熟視無睹審美疲勞。他看到父輩或祖輩由年輕力壯變成垂垂老者,然後可憑借功夫或資歷進入長老會,每天無所事事,沒事找事吆五喝六的混日子。老到生了病時,要求子女攙扶著走到多年前已備好的壽材麵前,佇立良久,或是要求再上一遍漆,甚至會躺到棺材裡試一試。直到有一天真的躺到裡麵不再起來,變成一個小小的牌位被安放在祠堂。

他看見同輩中人,從垂髫小兒變成少年少女,然後長大結婚生子,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兩口子為雞毛蒜皮每天吵架拌嘴,再像父輩一樣老去。夏天坐在陰涼裡,冬天坐在被風的牆根,慢慢消磨時光等死。一代一代就這麼循環。

崔萬山是不甘的,他像是站在外麵看風景,把莊裡都走遍了看透了,「眾人皆醉我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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