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高老實1(2 / 2)
有人說:「你是螻蛄托生的嗎?白天不出聲,晚上叫的那麼歡實。」
她說:「不是。」
有女人悄悄告訴她說:「狗叼骨頭就不叫,實在不行你也咬根骨頭吧。」
眾女人都笑。
到了晚上那嚎叫聲依舊刺耳。
高老實終於忍不住沖女人們大喊:「不是這樣的。你們都是,都一樣。」
眾女人看看高老實,又相互丟眼色,然後嘻嘻嗬嗬的竊笑起來:「沒想到這老實孩子居然懂事了。」
老實心裡有一堆乾柴,聽到燥熱的聲音就能著火。當火燒起來時,自己整夜難以入眠。
他爬起身往外邊走。深夜裡,那些能叫出名或說不上名的蟲兒,會組成五顏六色的合唱,織成一張聲音的網。
走著走著,蟲鳴蓋過那騷浪的氣息,他就會漸漸走的輕鬆。月光裡一片如水的清明會照進他心裡,腳步就輕快起來,連呼吸也順暢了。
有時他的腳步聲會驚醒睡夢中的狗。莊裡的狗會發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
一種是血色的,聲音宏大暴力,對他充滿不耐煩和敵意。都說好狗護三鄰,其實這些惡狗和人一樣勢利,不就是他高老實貧窮穿著不得體,不被莊裡人待見嗎,便被它們這幫狗東西也看低了。
遇到這些勢利的狗,他轉身就往相反方向走。遠離這些看人低的狗東西。反正他也漫無目的走,走到哪裡都無所謂。
另一種聲音則是淡黃色的。聲音不大,尾音悠長和緩,暖暖的,仿佛微風拂過臉頰,像是朋友之間打招呼一般,敘舊一般。
遇到這樣的狗,老實就會沖聲音方向呲牙無聲的笑笑,揮揮手,算是和它們打招呼,繼續往前,沒有目的的走。
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深夜是濃稠的。
就像甄秀才的書法,墨跡一團團的,濃濃的化不開。
就像是淄河裡的水,黑的看不出深淺。
高老實伸手抓取距離他最近的一把夜色,捧在手裡時,像清涼的水珠從指縫裡滴落,也是無色清澈透明的。
黑色夜的輕柔和潤濕是觸手可及的。
他張開手臂,張大嘴巴,大口的呼吸。
濃黑的夜氣會和老實融合在一起,慢慢變成了他的觸手和翅膀,他成為夜的一部分。
一切都那麼寧靜祥和舒暢。
他和黑夜融合,黑夜也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從那時起,他開始感受高閣莊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一切。
他輕飄飄行在黑暗裡,像魚一樣浮遊在大街小巷,圍著村莊一圈一圈的轉。
從夏天轉到秋天,從秋天又轉走了冬天,由冬天慢慢轉到春天。
看著謝了杏花,開了桃花,在牆角荼蘼花再次飄香的夜裡,暑氣推開各家的窗戶,就像是睜開的黑洞洞的眼睛,注視夜晚的一切。
而開著的窗戶裡麵發生的事折磨著高老實。他又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