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1 / 2)
葉汝真扌莫索著倒了杯茶水。
馬車內烏漆抹黑的,她連風承熙手在哪兒都看不到,京城夜裡沒有宵禁,街邊鋪子都挑著燈籠,發出一團團暈黃的光。
葉汝真想把窗子上的簾子挑開半分,借點光。
「別。」
葉汝真的手才伸到一半,風承熙便出聲了,他在黑暗中的眼力倒是明顯比她好,準確無誤地接住了杯子。
兩人的手指有短暫的碰觸。
葉汝真隻覺得他的手指冷得很,像是寒冬臘月裡凍出來的。
「陛下……」葉汝真看著風承熙在黑暗中一團模糊的輪廓,「……您還好嗎?」
「不好,累得很。」風承熙把杯子擱回案上,發出「嗒」地一下輕響,「知道朕今天是去逮誰嗎?」
「……」葉汝真不敢知道。
「薑家嫡女薑鳳書。」風承熙道,「若是被朕在樂坊裡逮著,她便當不了朕的皇後了。」
說著嘆了口氣,「可惜啊,北裡所有的樂坊,明裡暗裡基本都是薑家的產業,隨便哪個密室暗道一躲,朕便隻能撲空。」
葉汝真忍不住問道:「那您還去?」
「朕那表哥就喜歡看這一出,好歹表兄弟一場,他既喜歡,朕自然要給他。」
天下姓風,但如今的朝堂姓薑。
即使是皇帝的聖旨,中書省亦有權駁回,稱之為「封還」。
即便今天薑鳳聲自罰降階,不再擔任中書令,新的中書令必然照舊以他馬首是瞻,一切並無兩樣。
這一切皆源於先帝去得太早。
當時風承熙隻有三歲,由太後抱著才能上朝。
前代薑家家主將朝堂上保皇一派清洗殆盡,等到風承熙親政之時,整個朝堂已經全是薑家派係。
「天下是朕的天下,臣子卻不再是朕的臣子。」
風承熙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有點低沉,「朕前後黜退了十幾個起居郎,才盼來了一個你。葉卿,你願意做朕的臣子嗎?」
葉汝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繃緊了背脊。
這是正式的招攬。
沒有哪個皇帝甘願受製於他人之手,風承熙早晚要對薑鳳聲發難。
兩軍正在對壘,處處是看不見烽煙的戰場,勝則衣紫服朱,敗則身死燈滅。
葉汝真就像一個誤入戰場的路人——您們要打就打,我隻是路過,馬上就走,絕不耽誤各位,隻想趕快走人。
可也許是風承熙聲音裡那絲低啞,像風穿過箜篌似的,在她心上拂出一點嗚咽的聲響。
倒是讓她有幾分不忍心在此時再提辭官。
但這麼沉默也不對,黑暗中的安靜極其漫長,馬車正在鬧市,進行得十分緩慢,葉汝真覺得這短短片刻簡直度時如年。
她嗓子有點發乾,舔了舔嘴唇:「陛下……」
「唔,是漉梨漿。」風承熙吸了吸鼻子,忽然道,「葉卿,去買一盞。」
葉汝真如蒙大赦,連忙下車。
街邊正有一家香湯鋪子。
漉梨漿、鹵梅水、木瓜汗、荔枝漿、杏仁膏、橘紅膏……應有盡有。
一隻隻瓷瓶陳列在鋪子裡,拿兩寸來長的灑金紅箋貼著名字。
漉梨漿乃是用梨子搗成汁,濾出渣,加糖文火慢熬,邊攪邊熬成膠,用時兌水加冰,現做現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