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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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汝真第一反應便是唐遠之發現了這個地方,找到了那些隨從。

然而唐遠之買了一盒胭脂便走了,並沒有多作停留。

葉汝真心驚肉跳,問文鵑:「那人你認得?」

文鵑點頭:「嗯,他也是蜀中人,要趕明年的春闈,不想路上遇到了打劫的,盤纏被搶去了不說,還受了一身傷,我看在同鄉的份上捎了他一程。」

葉汝真:「……」

看來,雖然當初在蜀中時蕭宏沒能找到唐遠之,也給唐遠之吃了不少苦頭。

而且,唐遠之什麼也沒說?

「那你……覺得他人怎麼樣?」葉汝真試探著問。

文鵑瞧了她一眼:「想什麼呢?同路罷了。」

跟著道,「我的丈夫隻有阿堂,阿堂不在了,其它男人再怎麼樣,跟我也沒有半點關係。」

葉汝真原本是想問問文鵑的反應,因為但凡唐遠之打聽過什麼,文鵑必然會有所察覺。

但聽到這一句,葉汝真怔住了。

文鵑不是第一回說這樣的話。

當初隻是訂婚,並未成親,文鵑仍是雲英未嫁之身,在蜀中的時候便有不少人想求娶。

但文鵑一律沒有答應,甚至還梳起婦人的發髻。明明是賣胭脂,唇上卻沒有塗過,衣裳也一律是素色,發簪都挑沒有流蘇的。

全然是寡婦的打扮。

葉汝真看看清點脂粉的文鵑,視線向外望去。

外麵的雪花落了下來,唐遠之撐傘的身影已經在街頭遠成小小一個黑點。

他是薑鳳聲的第一心腹,薑鳳聲眼下已經可以算是皇宮的主人,他的身份也隨之水漲船高,是京中貴胄競相巴結的對象,實在不該冒風頂雪出門,親自來買一盒胭脂。

他不是來買胭脂的,他是來看文鵑的。

葉汝真看著一無所知的文鵑,心裡忽然變得酸酸軟軟的。

文鵑姐姐,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就是你的阿堂。

他沒有死,他就在你的麵前。

文鵑一抬頭,注意到葉汝真的眼神不大對,一愣:「怎麼了?」

「沒什麼。」葉汝真低下頭,提筆記賬,「心裡算賬呢。」

柔軟的羊毫筆在紙麵滑過,記下的卻不是帳目,而是她所知道的、關於唐遠之的一切。

寫好之後,她將紙折好,放進匣子裡,壓了一盒胭脂,然後合上匣子,放進櫃子裡。

她告訴文鵑,這是一位貴客訂的東西,約好三日後來取,若是三日後不來,就讓文鵑送上門去。

文鵑辦事向來仔細,送出去之前,一定會打開查看。

這事情太尋常,文鵑想也沒想便應下了,問明地方後,順口問了葉汝真一句:「你這兩日是不再過來了嗎?」

「不來了,」葉汝真看著她道,「有事呢。」

她的語氣輕鬆得很,文鵑全沒瞧出不對。

明天是風承熙大婚的日子。

她已經接到了帖子,明天便可以入宮。

入宮之後,她要做的,可不隻是觀禮而已。

計劃已經在月匈中成形,驚險如過一塊腐朽獨木橋,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如果真的回不來,匣子裡的紙條會告訴文鵑真相。

她不想文鵑一世被蒙在鼓裡,將青春與人生為另外一個人陪葬。

她相信文鵑,自有主意。

*

第二天入宮的時候,葉汝真的車夫、家丁全是隨從們扮成,還選了兩名個子稍微瘦小些的扮成嬤嬤。

兩位「嬤嬤」照了照鏡子,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臉上明顯的腮紅:「……」

其中一人開口道:「葉大人,要假扮成婦人,可以去找康公公。」

葉汝真萬萬沒想到,連眉黛都畫不好的康福,竟然是位易容高手。

兩位「嬤嬤」在康福的手底下,褪去了俗艷如媒婆的妝容,變得慈眉善目,一團和氣,一副回家就能抱起孫子的模樣。

葉汝真震驚。

她低聲問康福:「公公可聽說過『散星』二字?」

康福道:「承蒙先帝看得起,老奴也是其中一人。」

葉汝真猜想過,散星計劃中,為掩蓋身份,常常需要改換容貌,自然便得有個易容高手,但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高手竟然就是康福。

「……」葉汝真,「公公以前不會畫眉黛,是裝的吧?」

康福微微笑:「葉大人恕罪,在宮裡過活就是要這樣,你越是擅長什麼,就越是要裝著不會。」

葉汝真:「那你能不能扮成丫環?這樣就可以和我一起入宮。」

康福:「……」

這委實有點難為他臉上的皺紋了。

最後葉汝真帶入宮的嬤嬤又添了一位。

皇宮裡處處張燈結彩,每一處都透著燈火輝煌的喜氣,隆冬時節無花無葉,便以通草紮出各式花朵,再點綴絹燈,整座宮城明彩閃爍,不似人間。

人人都知葉郎君十分了得,陛下失勢後,很快就得到了薑鳳聲的青睞,葉汝真「寵臣之妹」的身份不倒,走到哪裡依舊是一片奉承之聲。

康嬤嬤扶著葉汝真在席間坐下。

太後最後才入席。

葉汝真見太後臉上雖敷著厚厚的脂粉,依然蓋不住底下的憔悴,可見這些日子著實不好過。

但當朝太後,風度依然在,哪怕心中極為憂心,對場麵的把控依然分毫不差,葉汝真上前見禮時,太後拉著她的手:「葉姑娘怎麼也瘦了這麼多?你兄長這些日子照顧陛下,十分經心,勞苦功高,待到陛下痊愈,哀家定當重重有賞。」

說著便褪下腕上的玉鐲,替葉汝真戴上。

到了眼下這種時候,對太後來說,斷不斷袖的,顯然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入宮前,康福告訴過葉汝真,按規矩,帝後須得來給太後行禮。

風承熙眼下病重,多半是由風氏皇族中的族弟代行此禮。

葉汝真算準時間,在帝後進來之前先借口更衣離席。

她剛離開殿中,身後更是鍾鼓齊鳴,便是帝後的迎候之樂。在這個時候,整座皇宮的視線都落在這對新人身上。

葉汝真一行人對皇宮皆是熟得不能再熟,深知哪裡有巡邏,哪裡能藏人,一路順風順水避開了府兵,直奔明德殿。

重頭戲在喜宴上,明德殿隻留有兩名府兵守門,迅速被兩名隨從解決,拖到暗處。

葉汝真推開殿門。

她熟悉這間寢殿如同熟悉自己的臥房,但此時卻覺得十分陌生,裡麵紅燭輝煌,每一件器物都換過,散發著一團喜氣。

龍床上懸著大紅喜帳,垂著珠簾,風承熙仰臥在枕上,靜悄悄一動不動,好像睡得特別熟。

喜被喜枕喜帳,如一片血色的海洋將他淹沒,他的臉蒼白極了。

單隻是一眼,葉汝真的眼眶就酸脹起來。

她拚命將這股洶湧的情緒壓下去。

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

康福扮的是位胖嬤嬤,肚子似是懷胎有七八個月了,此時康福從肚子裡抽出一套女裝。

這身衣裳和葉汝真的一模一樣。

一會兒風承熙便是「醉酒的葉家姑娘」,坐著她的馬車大搖大擺離開皇宮。

而葉汝真則同方才那兩個被打暈的府兵一起昏迷,被人們找到時才如夢初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幾人一起動手,拆發冠、梳發髻、脫衣、更衣,分工有序,動作迅速。

葉汝真負責挽發,視線不受控製地落在風承熙臉上,忽然發現他的脖頸有傷痕。

她的臉色一變,擄起風承熙的衣袖——手臂上也有。

甚至以指為梳的時候碰到鬢角覺得不大對勁,扒開發絲一看,底下顯然是用力磕碰過,有明顯的瘀腫。

葉汝真咬牙:「薑鳳聲!我早晚要殺了他!」

康福道:「……這應是陛下自己弄傷的。在遇見大人你之前,陛下每一次發作,都會弄傷自己。」

就在這時,薑鳳聲的聲音隱約傳來,由遠及近:「……難道你們就不會想個法子,讓他身體清醒,神誌依然昏睡?!」

葉汝真:「!!!」

禦醫的聲音聽上去已經很近了,膽戰心驚地:「若要身體有反應,安神的藥物便不能用;不用安神藥物,陛下醒來便要發狂,這……這實在是難以兩全其美。」

葉汝真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聽腳步聲薑鳳聲並沒有帶府兵。

她打了個手勢,兩名隨從迅速閃到房門後,隻等薑鳳聲一進門,便立刻製住他。

直接殺了他……神不知,鬼不覺。

葉汝真第一次感覺到心中有沸騰的殺意,異常冰冷。

但薑鳳聲的手明明已經推到了門上,卻忽然頓住了。

「人呢?」一扇之隔,薑鳳聲的聲音清晰如在耳邊。

「也許是喝喜酒去了?」禦醫答。

葉汝真悚然一驚,薑鳳聲太過謹慎了。她急忙揮手,讓隨從即刻從窗戶離開。

隨從用口形問:「——大人呢?」

以他們的本事可以來去無蹤,但若是帶上她和康福這種不懂武功的人,那便是一個也跑不掉。

他們未必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蜀中一行相處數月,這幾日又被葉汝真藏在宅子裡,這些隨從不知不覺間沒有了往日的冷酷,竟有些不忍起來。

葉汝真沒跟他們廢話,直接命他們離開。

窗子剛剛從外麵關上,薑鳳聲的命令便一字不落地傳進來。

「來人,立即包圍明德殿!有任何人出入,一律殺無赦!」

葉汝真在殿內捏著嗓子,尖叫一聲:「救命啊,我知道錯了,薑大人別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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