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醒來(1 / 2)
明德殿裡,禦醫們忙著給風承熙治傷。
風承熙昏迷不醒。
太後心急如焚,古王爺跪在地上叩首請罪,自陳教女無方。
太後在怒斥古王爺,說古嘉儀這是弒君。
薑鳳聲在打圓場。
所以有聲音都在葉汝真耳邊嗡嗡作響。
腦海裡唯一清醒的念頭是提醒自己,薑鳳聲也在,她不能流露出太明顯的擔憂。
但心這種東西根本沒有辦法控製,她的視線根本沒辦法離開風承熙的臉。
最後還是葉汝成走進來,借安慰之機,擋住了她的視線。
就在這個時候,葉汝真看到風承熙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旁邊的禦醫也發現了,去搭住風承熙的脈門。
下一瞬風承熙睜開了眼睛,直接掐住離他最近的那個禦醫,狂亂一如從前。
眾人連忙上前解救,薑鳳聲提醒葉汝真:「娘娘,您該去勸勸陛下。」
葉汝真隻裝了一下下畏縮——再多就實在裝不出來了——她上前抓住風承熙的手臂,「陛下……」
以前聽到她的聲音,風承熙總是能很快安靜下來。
但這一次,風承熙轉臉過來看她一眼,眸子裡依舊是暴戾神情,同看那個被他掐著的禦醫沒有任何分別。
他甚至鬆開那名禦醫,改為掐住葉汝真的咽喉,猙獰道:「找死……」
竟是瘋得比之前還要厲害。
葉汝真吃力掙紮,眾人拚命將她從魔爪下拯救下來。
太後整個人一軟,倒在了椅上,掩麵痛哭:「這是造得什麼孽啊……古稼川,你看看養出來的好女兒!」
葉汝真驚魂未定,喘籲籲道:「母後,快請大師,陛下連臣妾都認不得了,定是中邪了!」
古王爺原本已經是麵如死沉,此時宛如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急忙接口道:「正是!陛下此次所受的傷隻是皮外傷,並未傷及腦子,如何會突然病重?定然是中邪,須得趕快做法事驅邪才好。」
太後已是六神無主,急命人宣了然大師。
而今已經沒有人任何人能勸服風承熙,在等待了然入宮的時間內,風承熙前後打傷了五名禦醫七名宮人。
了然一來,葉汝真便無助地向他哭訴:「陛下這可怎麼辦?他連我都不認得了,現在沒有人留在他身邊,大師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她一麵說一麵緊緊抓著了然大師的手,微微晃了晃。
這個舉動不僅逾矩而且失禮,但這當口也沒有人計較這一點,隻當她是嚇壞了。
了然大師麵色古井不波,望了望風承熙。
風承熙此時被縛在床上,動彈不得,隻滿口喊殺。
「戾氣如此之重,恐是惡鬼上身。」了然大師道,「速速準備檀香與法杖,老衲這就為陛下做一場法事。」
太後立即命人準備。
了然道:「法事忌生人,隻留陛下中邪前最近身之人在旁相助便可。」
那自然是葉汝真。
所有人都被請到了宮門外,葉汝真哭哭啼啼萬分不情願地關門上栓,但一轉頭便換了臉色,急步回到殿中。
「……噬心蠱……」
風承熙的聲音不那麼穩定,但吐字極為清晰,「他說的就是這三個字,皇祖叔隻要往這邊查便好。」
葉汝真貼著桌邊站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的神情鎮定,目光清明,眸光裡含著一絲明沏的冷意。
這是風承熙。
真正的風承熙。
風承熙一麵低聲和了然大師商議正事,一麵望向葉汝真。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簡直是有電石火光四濺。
「法事不可能這麼快結束,所以老衲沒辦法在現在出去。」
了然大師忽然道,「但老衲入定的功夫尚可,二位可以當老衲不存在。」
說著,大師撕下一角衣袖,分作兩團,塞入耳中,然後起身坐到窗下,背對著兩人,盤膝而坐,一動不動。
葉汝真:「……」
風承熙看著她:「過來。」
從桌前到床前隻有幾十步,這幾十步葉汝真像是走了好幾年,又像是隻用了一瞬間。
撲到風承熙懷裡的時候她完全忘記了旁邊還有個大師,緊緊地抱住他。
風承熙抱她的力量絲毫不比她弱,兩個人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就想這麼抱著不鬆手。
「我很想你啊,風承熙。」
葉汝真低聲道。
說出來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
方才,就在風承熙的手掐住她脖子的那一瞬,葉汝真就感覺到不對了。
風承熙的神情是凶狠的,手上看起來也是使勁的,但指掌間的力道控製得極好,葉汝真一點兒也沒覺得疼。
就在這一剎那間她明白了他是裝的,然後找借口將了然大師請進來。
他們都困在宮中出不去,唯一能出入自由的,便是了然。
「葉卿……」風承熙貼在她的耳邊,低低道,「我以前好怕把你拖進來,可現在一睜眼就能看到你,我心中著實歡喜。」
葉汝真抬起了頭:「這些日子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風承熙:「我做什麼了?」
他是真的不記得了。
在勤政殿發作之時,他的意識便像是被切斷了,直到剛才方接上。
中間是大段的空白。
葉汝真簡單地把這一段日子的情形告訴他。
風承熙扌莫了扌莫自己的後背,那兒還隱隱作痛,他忽然一笑:「看來得給朕的鵝郎將升官了,若不是它,古嘉儀也沒處發作。」
這是葉汝真熟悉的笑容,半是輕蔑,半是調笑。
「你方才說的噬心蠱是怎麼回事?」
葉汝真問。
「我的心疾來得古怪,藥石難醫,這麼多年來,皇祖叔一直沒查出什麼頭緒。」
風承熙道,「每次有薑鳳聲在場,我就會發作得更厲害一些,所以我猜測,這病和薑鳳聲有關。隻是薑鳳聲將這個秘密守得太緊,我一直沒能打聽出來。」
「……」葉汝真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所以勤政殿上你是故意的?」
「蜀中如此緊要,薑鳳聲卻隻放了個飯桶,便說明他手中有更緊要的東西,能置我於死地。我得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有用這東西的機會,我才能知道是什麼。」
風承熙道,「原來是蠱……這東西多在南疆與伽南一帶,傳得神乎其神,現在我知道了,這便是他的殺手鐧,也是一直——」
他的話沒能說完,葉汝真直接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怒道:「你早有安排,就不能先跟我說一聲?!」
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風承熙仰倒在床上,看著她,忽然一伸手,將她拉下來,然後翻了個身,上下易位,將她壓在了自己下麵。
「我沒有什麼安排,我隻有一條命,要拿這條命去賭一賭。」風承熙的眸子漆黑深邃,「若不是有你在身邊,也許我會一直瘋下去,所以……」
所以要送她離開京城,離得越遠越好。
歡喜、難過、生氣、心疼……把葉汝真的心塞得滿滿的,滿到化為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
滿到堵住喉頭,她一個字也說不出。
她抓住風承熙的衣領,將他一把拉下來,然後口勿住他的唇。
幾乎是瞬間,風承熙的唇便重重地壓了下來。
殿內檀香悠悠升起,有僧人在窗前靜坐,窗外緩緩落下大雪,此時此刻他們隻想親口勿,親到地老天荒。
殿內暖得很,兩個人停下來的時候都覺得周身發燙,兩人同時望了一眼了然。
了然凝然端坐,絲毫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