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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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儀侍奉天子梳洗,同時匯報道:「玄陽子的弟子們與京中有爵人家來往頗多,明日或許會有人過來,向陛下哭訴。」

溫晏然聽完,隨意問了一句:「董侯在京中風評如何?」

池儀:「雖是侯爵之家,但董氏如今在朝中已無顯要之職,平常頗為安靜,聽說是不大惹事。」

——像這樣的侯爵之家,近支子女真要當官,多少還是能混上一個職位的,但想要高官顯位,就需要足夠的實力跟不拖後腿的運氣。

溫晏然笑:「不大惹事麼?」又問,「那董侯多大了?」

池儀:「已過而立之年。」

溫晏然點了點頭。

池儀出身尋常,如今又在禁中任職,外麵的許多事情也難傳到她耳中,能做到有問必答,顯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課。

溫晏然隨口叮囑:「今天跟著朕的宮人們在走廊上站得太久,你去跟阿絡說,待會煮些熱湯分下去。」

池儀垂首,應聲稱是。

溫晏然正坐在床榻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又忽然頓住,看著池儀笑了笑:「明日事多,阿儀也早些去歇著罷。」

池儀身為有品階的內官,在少府那邊當然是有住處的,如今大部分時間都擠在西雍宮的小間中,自然是為了便於在禦前侍奉。

張絡借著燈燭,細看了兩眼同僚的麵色,遞上薑湯:「儀姊這是怎麼了?」

池儀接過湯碗,喝了一口潤過喉,才真心實意道:「陛下聖燭高照,故而心中惶惶。」

張絡也是心思綢繆之輩,他在某些支線劇情中能成權宦,當然善於籠絡羽翼爪牙,今晚既然知道天子賞月時在廊上多站了一會,又怎麼會忘了煮熱湯給宮人們分發。

池儀當然曉得同僚已經遣人去煮薑湯,但皇帝吩咐的時候,總不能說張絡已經提前做了這件事——皇帝與近侍不是普通的上官與下屬,其中一方掌握著另一方生殺大權,讓皇帝覺得身邊近侍比自己想得更周到,總不是什麼好事。

她不敢多言,天子卻自行想到了這一點,而且不僅想到了張絡的所為,也想到了自己保持沉默的緣故。

池儀一拉張絡的袖子,低聲:「你今後照看宮人們時,切記不要忘了提醒,那是天子的恩德。」

張絡一聽之下,幾乎是立刻就領悟了對方話中的關鍵處,他也是乾脆之人,當下深施一禮:「多謝儀姊教我。」

昨天雪本來已經停了,今天一早又紛紛然然地飄灑了起來。

身為溫晏然身邊近臣,池儀早就習慣了天子每言必中,所以在起身後瞧見少府令已經跪在西雍宮門口請罪的時候,完全不感到意外。

當日天子在知邇閣中曾說了句跟長生有關的話,玄陽子隨機便開始在京中瘋狂造勢……兩相一對照,問題顯然是出在身邊近侍身上。

西雍宮這邊有池張兩人管束,總體來說還算內外肅然,但少府那邊就相對鬆散許多。

少府令摘了帽子,穿著素色的衣裳,跪在雪地上,瑟瑟發抖。

他此刻已然醒悟,當日自己有打壓池張兩人之念,是其一也,如今借方士行媚上之舉,是其再也。

那天天子賜下餚饌,算是恕了他們第一回。

已經一而再,豈可再而三。

他往昔實在是不知收斂,也不知皇帝還會不會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有西雍宮中的內侍因為承過少府的恩情,想替少府令去天子身邊說幾句好話,卻被少府令自己止住。

經歷過連番打擊的少府令總算清醒過來,這時候讓皇帝覺得自己在宮中人脈廣闊,隻會起到火上澆油的反作用,對方聽了求情的話語後,不肯饒恕還好,萬一當真開恩讓他回去休息,那多半不是就此算了,而是記下來找機會算一算總賬。

池儀在廊下遠遠看了少府幾眼,自去約束左右宮人,然後到寢殿處侍奉。

此時溫晏然剛剛蘇醒,正在跟床榻依依不舍地進行最後的告別。

池儀:「少府令在殿外請罪。」

她心知天子必定清楚少府令的所為,以池儀的性格,換做之前,不一定會多言,但經過昨夜的事後,她對自己的工作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從古至今,欺上瞞下的事情層出不窮,但有時並不是下屬有意相欺,隻是因為種種下意識的顧慮,最終選擇了沉默不語,導致上位者無法獲得最準確的訊息。

池儀知道,天子其實基本沒有怎麼敲打過他們這群身側近侍,但溫晏然本身的存在,就足以讓靠近這位天下至尊的人不斷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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