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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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晏然:「叫少府進來。」

少府令明明在外頭生生捱了半天凍, 兩條腿都跪得有離家出走的趨向,然而到進殿麵聖的時候,除了麵色有些蒼白外, 反而不敢顯出絲毫狼狽來。

他換過了袍子,又把身上的雪水擦乾,盡一切可能避免皇帝覺得自己有心賣慘。

溫晏然語氣並不嚴峻,反而帶著溫和的笑意:「少府用過飯了麼?」

少府令侯鎖顫巍巍地回稟道:「方才已愧領了陛下賜下的羹湯。」

溫晏然頷首, 與對方說了兩句閒話, 忽然笑道:「快過年了,少府縱然用心公事,也叫家裡人過來聚一聚。」掃一眼侯鎖,「況且令愛跟令郎都讀書多年, 該謀個出身。」

少府令聽到此言, 心中驚駭之意遠大於喜悅,當今天子素來賞罰有度, 自己事情做得不好,還能活命就算對方寬仁,又怎麼會因此加恩於子女?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種安排並不輕鬆,反倒藏有一定的危險。

溫晏然想了想,安排道:「令郎年紀尚小, 可以去太學中深造,交一交朋友,至於令愛麼,不若先去地方上磨礪一些時日,等做出成績後再回建平任職。」

少府心中一動, 結合今□□議中的內容, 頓時明白了話中的地方指的是什麼, 再度俯身一拜,啞著嗓子道:「微臣,多謝陛下。」

他方才有那麼一瞬間,十分想要裝一下傻,假裝自己不知天子話裡的「地方」指的是何處,借此表示自己早已昏聵老朽,耳目不明,沒能從下屬那裡獲得跟朝議有關的消息……然而等到了該做反應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不敢誆騙,老老實實地表示自己領會了天子的意圖。

內官子女,一方麵自家富貴全係於皇帝身上,需要為天子節製官員,另一方麵因為自身才德不足,倘若事情辦得不好,又很容易被當做罪魁禍首。

相比於先帝的喜怒不定,當今這位皇帝似乎溫和的多,在宮人中向有寬仁之名,然而董氏是侯爵,說破門便破門,破門後還要自行上書請罪;那位赫赫有名,與貴胄交遊,甚至少府令自己都在思考要不要提前討好對方一番,以便借此邀寵的那位玄陽上師,如今身上的血差不多都流乾了,用自己的性命讓所有人都看見輕慢天子的下場;至於季氏一族,其先祖也是配享太廟的功臣,此時除了幾個小孩子外全族盡覆,家產也被籍沒;昔年的七皇子更是有世家支持的先帝親子,在溫晏然繼位當日就被斬了立威……

若非季節不對,這些人的墳上都該長草了。

天子今年不過十三歲,身量並不高大,如今又坐在木榻上,然而少府令明明身高八尺有餘,伏在地麵上時,依舊隻能看見對方玄色的衣裳下擺。

西雍宮中溫暖如春,少府令在俯身下拜的那一刻,卻覺得自己仿佛又跪在了外頭的雪地之中。

溫晏然瞥他一眼,微笑:「侯卿是宮中舊人,還望勿負朕意。」

雖然大周的生活條件相對落後,但作為皇帝,溫晏然總算能有些特殊待遇,比如在需要討論問題的時候,能夠直接把與會人員召到自己麵前,很有點居家辦公的自由職業者的意思在裡頭。

被點名的人並沒有因為突發加班心生抱怨,畢竟對大部分朝臣來說,能夠進西雍宮議事,就代表著一種身份上的認可。

張絡親自為袁言時這位輔助大臣引路,全程異常恭敬小心,做足禮數——對方雖然在職位上被降低成了光祿大夫,但自身的政治資產並沒有因此受到太大的損傷,依舊被視為百官之首。

屋外的天氣滴水成冰,簷下的鐵馬被凍在了冰棱裡頭,無法發出絲毫聲響。

今日的天子十分罕見地穿了身淺色的家常衣裳,神色與往常並無二致,等人都到了後,她點了盧沅光出來替自己說明之前的猜測,盧沅光也沒辜負皇帝給的機會,抓緊時間重新梳理了一遍資料,表示文書上那些被認為是虛言哄騙的事件,在地方大族有意推波助瀾的情況下,確實可能發生。

西雍宮前殿內的朝臣們一時間麵麵相覷。

他們都是至少歷經了兩朝的朝中重臣,在說得如此明白的情況下,不至於體會不到泉陵侯一黨在圖謀些什麼,隻是這件事情縱然被提前識破了,也絕不是一個好消息。

皋宜跟襄青兩郡的情況,證明了中樞在地方上統治力的缺失。

而且考慮到先帝的工作能力,這很可能不是個例。

朝臣議論了一番,最後還是以天子的意思為主,準備派兩位新長史以及隨從屬吏過去控製局勢,又商議了一番麵對地方上各類問題時的處置措施。

按照溫晏然的意思,少府令之女可以充當屬吏,兩位長史則從盧氏、宋氏、袁氏、鄭氏等大族中選取,這些出身士族的年輕人,一旦當官,過去的不止是他們自己,族中必定還會派奴仆部曲相隨,整體武德十分充沛。

溫晏然目前除了評論區裡劇透的關鍵內容外,對大周年輕一代的俊才實在很缺乏了解,就令大臣們各自上書舉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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