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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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倚靠在案幾上,忽然想起穿越前老師曾經說過,不管講台下的學生在做什麼小動作,上麵的人都能接著高度優勢看得一清二楚——當年溫晏然對此缺乏切實的感悟,如今一眼掃過去,才知道老師說的都是很有價值的個人經驗。

溫晏然調整了下坐姿的重心,與池儀低語:「坐在那邊的是哪個部的人?」

池儀一向隨侍在天子左右,十分擅長把握領導的想法,不用多加觀察,就迅速明白了皇帝問的究竟是誰。

「那是烏流部的位置,方才飲酒之人,應當是部族使者的侍衛。」

——池儀在某些劇情支線中能成為掌控一國政事的權臣,顯然也是個善於觀察細節的人。

溫晏然忍不住笑了下:「原來一隨行侍衛,也能有所思至此麼,倒是朕小覷天下豪傑了。」

池儀明白天子的言下之意,邊地寒苦,那些使者們來到太啟宮後,觸目所見都是繁華之景,是以要麼表現得畏畏縮縮,要麼就乾脆大吃大喝忘乎所以的享受起來,至於那位「烏流部使者的侍衛」,先是不言不動,隨後又急飲了一杯酒,仿佛是刻意在壓製些什麼一般,顯然是因為眼前場景,引起了對方的某些思考。

不是池儀瞧不起邊地部族,實在是因為這個時代,教育資源向來被世家大族所壟斷,中原人士都求學艱難,更何況外族,一些規模不大的部落,可能從上到下都找不出一個有腦子的人,而那個侍衛居然能在太啟宮乾元殿中認真思考問題,不管思考的是什麼,都與他的表麵身份不太相符。

溫晏然又隔著珠旒往烏流部那邊看了一眼。

正使副使正在吃吃喝喝,瞧上去對宴會頗為享受——邊地部族地位卑下,他們不敢在殿中舉止無禮,免得惹怒大周的貴人,但從伸筷子的頻率看,顯然對宴會上的食物十分滿意。

至於那個年輕的「侍衛」,對方坐席靠外,又隱沒在隨從人員當中,正常來說確實不太容易引起身邊人的注意,一時忘記掩飾,舉止間難免會泄露一些心事。

溫晏然閒著也是閒著,習慣性地琢磨了下對方的來頭——烏流部的正使自顧享樂,顯然並不將身後那個「侍衛」看在眼中,而那位「侍衛」,居然也不甚在意身前的部族使者。

她猜測,或許是因為那個「侍衛」的身份既有高貴的地方,也有卑微的地方,兩相交織,才造成了如今復雜的境況。

溫晏然擱下筷子,看了看距離自己不遠的朝臣們,示意張絡去給國師倒一杯酒。

好好坐著的溫驚梅:「……」

君臣之間存在著身份上的絕對壓製,麵對「你過來,朕敬你一杯酒,再問你點事」的皇帝,他隻心平氣和地能端起酒杯,走到禦座前,長袖垂地,欠身行了半禮:「陛下。」

殿中的奏樂之聲一直沒停過,加上天子所在的地方離旁人又遠,就算是袁言時,也聽不清兩人說話的內容。

溫晏然讓近侍在自己的桌案邊上給溫驚梅加了個坐席,笑道:「兄長博學多才,可知烏流部內情?」

其實國師除了掌管祭祀等事以外,沒有明確的工作內容,也就方便了溫晏然不管想到什麼問題,都能把人拉過來聊聊。

溫驚梅目中帶有些許無奈之意:「陛下明明已有所得,又何必問臣呢?」

按天子的性格,上次在他書房裡見過一次烏流部的氈毯,並將此事放在心上後,必定會去搜羅一些跟這個部族有關的資料,現在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天,對方肯定已經了解了不少訊息。

溫晏然微微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舉起酒樽,跟麵前的遠房堂兄隔空虛碰了一下。

「……」

作為經常與天子相處的人,溫驚梅很清楚皇帝的杯子裡裝的是果露蜜水,他其實同樣不擅飲,隻是在宴席間勉強為之,然而麵對天子親自敬酒,也不得不稍稍飲了半樽。

他雖然位高,兼之性情穩重,卻也隻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文士,白色的麵頰被酒氣一沖,霎時間微微泛紅。

就在溫驚梅準備勉力將酒飲盡時,手腕卻被天子按住。

溫晏然唇角微翹:「原來兄長也不勝酒力麼,既然如此,莫要勉強。」

溫驚梅目中的無可奈何之色愈發濃鬱——讓人喝酒的是她,讓人不喝酒的也是她,雖然天子向有仁德之名,但他卻知道,對方看似沉穩的性子中,也夾雜了不少肆意妄為之意。

兩人今天穿的都是寬袍廣袖的朝服,溫晏然給對方使了一個眼色,讓溫驚梅借著袖子的掩飾,悄悄把剩下酒水往地上撇去。

溫驚梅想,當今天子不但在大事上明見千裡,在一些小事上,也算別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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