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2)
當晚。
拂知合衣躺在榻上。
他心裡還在想著白日那一瞬間捕捉到的靈魂碎片覺醒前的波動。
「阿軟,你當真沒有感應到?」
阿軟老老實實:「沒有。」
拂知不說話了。
阿軟在他眼前滾了一圈,「主人,你乾嘛刺激殷嶺西?」
歡情蠱的作用,拂知知道的隻比殷嶺西要多,剛才的那番話,分明是故意讓殷嶺西以為他真正喜歡的,其實是顧眠涼。
「這樣做對攻略有好處嗎?」
拂知闔了闔眼:「……還記得昨日我與你說過什麼嗎?」
阿軟嗯了一聲,復述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我再教你一句,」拂知困倦道,「…不是你的才是最好的……」就算是得到了。
阿軟:?
不是很懂。
但它看著自己主人一副快睡著的樣子,也就乖巧的沒有繼續問。
寢宮內安靜下來。
睡意朦朧間,一縷極淡的魔氣自外麵飄進來。
拂知眼睫輕微一顫,讓阿軟重新回到他的神識之後,又調整好呼吸,重新閉上眼。
飄進來的魔氣貪戀的舔舐著他的側臉,漸漸交織成一個掙脫不得的網,鑽入拂知的識海。他借助阿軟體內的神力,將殷嶺西編好的夢境看了一遍。
這次仍是在魔宮內,隻是花樣升級不少,各種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讓他微妙的頓了一下。
色欲這家夥在某些方麵學起來真的很快。
拂知沉吟片刻,指尖在虛空點了幾下,神力穿過,重新編了一個夢。
「主人,你確定更換成這個?」
「嗯,」拂知嘴角一彎。
——
「他好髒啊……」
「餵,我說,你怎麼不出聲啊,那老子打你有什麼意思?」
「呸!什麼東西!就這雜種,還想要跟我搶東西吃!老子沒吃你娘的肉就是給你臉了知道嗎小子?!」
「……」
十數個人圍在這裡,陰暗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瘦弱的十七八歲的少年,低著頭,看不清臉,露在外麵的皮膚上傷痕遍布,灰撲撲的,他護著自己的頭顱,任由拳頭腳印落在身上,一聲不吭。
殷嶺西意識醒過來的時候,正巧被那頭生魔角的男人一腳踹倒在地上,後背撞在牆上,麻木的痛感讓他迅速回神。
他眼神一冷,剛想調動體內魔氣的時候卻忽的一怔。
……經脈裡空盪盪的,半分魔氣也沒有。
他下意識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髒汙,瘦弱。
周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殷嶺西恍然間,猛地被人揪住領子拽起來,魔角男人凶惡地將扼住他的咽喉,「餵,雜種,我說你愣什麼神呢,老子說話沒聽見啊?!」
殷嶺西卻沒看他,他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這隻瘦骨嶙峋的手,蜷了又蜷,微不足道的力氣宛如卑弱的螻蟻。
他望進魔角男人暴虐的瞳孔,在裡麵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陰鬱弱小的,乞丐一樣影子。
這是三百年前的他。
沒有覺醒魔族天賦、任人欺淩的他。
……這不是他編織的夢。
同夢鏡出問題了。
「大哥,這小子怎麼沒反應?傻了?」
魔角男人不爽的推了推殷嶺西的頭,冷笑,「管他呢,哎,你昨天跟老子說,南麵那裡出現了一個通往鬼蜮的裂隙?」
旁邊的魔族當即嘿嘿一笑,「是啊大哥,嘿嘿……兄弟們還在裡麵看見過艷鬼……」
魔角男人扌莫扌莫下巴,看向殷嶺西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小玩意:「把這家夥丟進去,他要是能活著出來的話,哥幾個就去鬼蜮轉轉!」
殷嶺西重新溝通同夢鏡失敗,回過神來就聽見這句話,他身形一僵。
三百年前,他就是這樣被丟進了鬼蜮連通魔族的裂隙,在鬼蜮裡像狗一樣活了十年,與厲鬼掙腐肉,餓得發瘋的時候,他意識混沌啃了自己一條胳膊。
……早就塵封的陰暗回憶洶湧而來。
同夢鏡中,夢境一旦開始,就不能被打斷,會忠實的進行到最後,若是自殺,會回到最初的夢境起點,再來一遍。
怎麼會這樣。
同夢鏡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差錯。
他……
還要在夢裡經歷一遍在鬼蜮的那十年麼。
殷嶺西眼神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他忽的扣住魔角男人粗壯的手腕,啞聲道:「……鬆開本皇。」
他這話說完,周圍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是一陣尖銳的嘲笑,魔角男人將他摜到地上,其他人瞬間圍了上去暴打。
「你?本皇?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誰知道你那人族娼妓的娘,懷的是不是魔皇大人的種?」
「本皇?哈哈哈……」
殷嶺西縮在地上,嘴角嘔出血,身上又多了新傷,他像是陷入了某種自我保護機製,閉著眼一聲不吭。
等到這些人打累了,魔角男人才又將他拎起來,帶著身後的人掠向南麵的懸崖。
懸崖下方鬼氣森森,淒寒的冷風直直往人骨縫裡鑽。
殷嶺西被人掐著脖子,懸空在崖邊,風撩起他襤褸的衣服,隱約窺見各種交錯的傷痕。
魔角男人又和旁邊的人說說笑笑幾聲,揮開殷嶺西死死抓著他腕間的手,將他向下麵一扔——
瘦弱的少年急速向下墜去。
不。
他睜著眼,眼神空洞。
下方的鬼氣凝結成鬼手,張牙舞爪的攀附在他身上,將他朝縫隙拽去。
又是這種感覺。
墜入陰暗泥潭裡,逐漸窒息。
崖邊的笑聲聽不見了。
剩他一個人孤寂的在爛泥裡慢慢發臭。
三百年前的現實,沒有人來救他。
三百年後的夢境,同樣沒有……
他眼前逐漸被黑暗吞噬,陰森的鬼氣即將將他拖進鬼蜮——
這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