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1 / 2)
拂知一日日喝著藥,身體逐漸好轉。
期間封煬來找過幾次,都被顧眠涼擋了回去。
拂知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當初火蛇妖花的消息是封煬給的,於是他挑了一個時間,約了封煬出來。
妖族最近都是霧蒙蒙的,他們約在族學附近見了麵。
剛一見麵,封煬就呆愣愣的看著拂知臉上的麵具:「雲浮,你臉怎麼了?」
拂知找了個地方,隨意坐下來,「毀容了唄。」
或許是他語氣太平靜,封煬第一反應就是他在開玩笑,於是撓頭笑道:「別說笑了,你這麵具還挺好看的。」
「不信啊?」
拂知挑了挑眉,他這幾日沒有動作,是因為在等溪佑將顧眠涼支開,這樣他才能接著往下走,可惜等了這麼幾日,也沒見有什麼別的動靜。
無聊。
封煬這頭小狼實在是純情的很,他難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於是乾脆揭開了麵具:「喏,自己看。」
右臉上三道猙獰的疤就露了出來,猶如三條張牙舞爪的蜈蚣,將這張傾絕的容顏毀了個徹底。
封煬臉上的笑就這樣僵住了。
隨即暴怒,獠牙若隱若現,幽綠的瞳眸殺意森森:「誰乾的?!」
他似乎想扌莫一扌莫拂知的臉,但又唰的收了回來,又急又怒偏偏毫無辦法,最後喉間爆出一聲狼吼,大狗一樣嗷嗚嗷嗚,委屈的蹲在拂知旁邊。
心疼的快哭了。
狼族認定一個人,就不會離開,死也要死在這個人身邊。
封煬的年紀說起來,和拂知也差不了多少,此時眼睛一紅,難得露出些少年氣。
拂知微愣,倒是直起月要,沒解釋自己臉的事情,而是將麵具重新戴上,「封煬,你別喜歡我了,我不值得。」
封煬搖頭:「你值得,雲浮,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我就是喜歡你,你毀容了我也喜歡你。」
赤誠,真摯。
像他給顧眠涼的愛一樣。
拂知吐出一口氣,認真道:「別喜歡我,不會有好結果的。」
有了顧眠涼的前車之鑒,在毀欲確定之前,他要暫時收斂一下,就不隨意瞎撩了。
他直接了當的告訴封煬:「我和我義父已經締結了妖契。」
封煬傻傻的啊了一聲,然後神色也沒見有多少變化,「哦。」
拂知抬眉,悠悠道:「所以不要喜歡我了。」
封煬搖頭:「你和誰締結妖契是你的事,犯不著我喜歡你,反正妖族允許你有多個配偶,你若是身邊留我一個位置,我當然開心,若是沒有,我就守著你就好了。」
他頓了下,看著拂知臉上的麵具,猶豫了下,還是問道:「你義父,對你好嗎?」
說著,他想起來火蛇妖花的事情,他將拂知可能在蛇漫穀的消息告訴顧眠涼之後,一瞬間感受到的那白發男子身上爆發出來的殺意。
應該是不錯的吧。
不然以雲浮這麼驕傲的性格,定然不會和他結下妖契。
拂知還真的沒想到,這頭小狼居然是這麼想的,他慢悠悠的窩了回去,「我可是雄鳥,他對我不好,我會踢了他的……」
「那就好。」
過了會,見封煬還是時不時的瞥向他的右臉,似乎憋了一肚子話。
拂知噗嗤笑了,腳尖踢了踢他的背,「餵,你好像有心事。」
「……是有,」封煬嘆了口氣,難得有些惆悵,「黑蛇一族爆發了疫病,很快就傳到了比鄰的狼族。」
「疫病傳染的速度很快,修為稍差一點的,就會被傳染,妖皇陛下眼下正是焦頭爛額,我們狼族日子也難過的很。」
拂知許久未出來,冷不丁聽見這個消息,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需要我幫忙嗎?」赤羽一族是天生的醫者。
「不用,」封煬說,「你好好休息,妖皇宮的醫官們很厲害的,已經控製住了。」
怪不得他出來的時候就覺得妖族的氛圍不太對勁,拂知想了想,掏出了一個裝血的罐子——
溫翰引提純的他的血,後來被顧眠涼拿回來,還給了他。
拂知將這小罐子塞給封煬,「赤羽族的血,拿去給醫官們看看,能不能派上些用場。」
封煬一驚:「……你放的血?!」
「當然不是,」拂知瞥他一眼,語氣輕鬆:「我赤羽族雖隻剩我一個人了,但是這點底蘊還是有的。」
封煬鬆了口氣,珍惜的捧著:「謝謝你,雲浮。」
拂知看了看天色,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沾的草,「走了。」
他揮揮手,「省著點用啊,再多我也沒有了。」
紅色的身影慢慢的走遠了,封煬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愣在原地。
他總覺得雲浮哪裡變了,但是又說不清楚。最直接的感受是,雲浮還是喜歡笑,但是笑得不開心了。
臉上帶了麵具後,笑容似乎也戴了麵具。
封煬看著自己手中裝血的小罐子,打算回族中找找有沒有可以恢復容貌的藥。
可他將裝血的罐子給了醫官之後,醫官卻驚聲喊了出來,抖著手指著這個狼族少主:「你你你!你對赤君做了什麼?!」
語氣驚悚極了。
封煬納悶:「怎麼了?」
醫官深吸了口氣:「這血是才提煉出來不久的,照這個血量,怕是赤君身上的血都快流乾了!!」
封煬如遭重擊,大腦一片空白,「可,雲浮跟我說……」
醫官:「此事事關重大,我會稟報妖皇陛下!」
封煬也暈暈乎乎的跟著去了。
這事情捅到妖皇宮,反倒沒有引起多大的震動。
妖皇知道此事內情,眼神復雜的看著那血罐子,半晌嘆了口氣。
「這血可用,旁的,孤不便多說。」
他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溫和的眼眸望向赤羽族的方向。
果然,赤羽族就算隻剩下了一個後人,也永遠都會記得骨子裡留下來的東西,天生的醫者,與生俱來的善意和赤誠。
——
拂知自然不知道自己憐惜小狼才給的血罐子,後麵還惹出了這樣一遭。他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回到竹林之後,他發現顧眠涼不在這裡。
尾指上,冥鬱適時開口:「現在就是機會,去吧,看看那竹屋裡有什麼,」他稍頓了下,「當然,打不打開,這全看你自己了。」
拂知抿唇,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抬腳走向那間竹屋,停在門前,伸手撫了上去——隻碰到了一層透明的禁製。
他莫名打了個寒顫。
心裡湧上些微的寒意,總覺得自己如果打開這個門之後,會發生令他逃避的事情。
但他既然已經來到了這扇門前,就說明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引路人』沒有再出聲。
少年眼中閃過一抹堅定,從自己後月要扌莫出那把破禁匕首,刃尖對著那層禁製緩緩的劃了下去。
這把匕首雖隻能用一次,但效果委實不同凡響,宛如割破一張紙,禁製輕易的被劃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拂知開門,閃身進去,手中的匕首也煙消雲散。
他心跳驀的加快,回頭看了看,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才細細打量這個房間。
房間內一覽無餘。
靠牆的地方有一大麵書架,上麵是各種古籍孤本,散發著厚重的歲月沉澱的味道。
書架前有一張桌子,除了筆墨紙硯之外,上麵還放了一本打開的古書。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東西。
少年心裡莫名一鬆,轉了兩圈,然後嘀咕道:「也沒什麼嘛,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他走到書桌前,桌上的鎮尺下壓著幾張紙,露出來的筆鋒走勢,像是什麼陣法。
拂知好奇的抽出來看了看,發現這些紙上畫著的都是同一個陣法。鮮紅的朱筆繪製,力透紙背,看久了,竟覺得這陣法的圖紙透著邪氣。
他看不明白,將這些紙原樣放了回去,視線卻不經意間落在了桌上攤開的那本書上,登時愣住了。
那古籍的頁腳,繪著他眉間赤羽的模樣。
這……是赤羽族的書?!
少年連忙翻看,心髒砰砰的跳了起來。
慌亂間,幾張紙悠悠的從那古籍的某一頁滑出了一角。少年打開,隻見這一頁密密麻麻全是細細的批注,邊頁磨損的厲害,可見被翻過了無數次。
「這是義父的筆跡……」
他眼睛一眨不眨,而看清這也古籍上寫的什麼東西之後,隻覺得一股寒氣直直竄向天靈蓋。
上麵隻記載了短短幾行字:
純血赤羽,突破元嬰即可得道。得道者,若翎羽仍舊有三,中間一尾,損以三百年壽命,輔以禁陣,此世亡靈,聽此召喚。
真正讓他覺得冷的,不是這短短幾句話,而是這一頁上其餘空白地方的批注。有新有舊。
少年手指不住的發抖,他一點點看去——
……小雀兒百歲,初長翎羽,三尾。
阿拂體寒,復生之後,得中間一尾,還需好好調養。
小雀兒二百歲,翎羽健康,長勢良好。
小雀兒二百三十歲,翎羽又長一尺……
最近的一條,顯然剛記下沒有多久。少年紅著眼,眼淚無聲無息的墜在上麵,暈開了一片朱紅的筆跡。
那上麵寫著:小雀兒失血過多,翎羽黯淡,身體需調養。法陣所需壽元與翎羽,暫且後延。
「……」
少年將這古籍攥的死緊,自虐一般,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終將視線投向了那些畫著陣法的圖紙。
良久,他手上的力道一鬆,書就散落在地上。
少年眼睛猩紅,他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流到下頜,一手撐在椅子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臉,低低的笑出了聲。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彎了月要,笑的渾身發抖。
「顧眠涼…顧眠涼……我的義父……」
這個撿了他的男人,養他的目的,竟然是為了他渡劫成功之後的……翎羽和壽元?
這三百多年的相處,盡數化成了批注上,記錄他翎羽的冰冷字跡。
甚至連那次擋雷劫,也是為了他的翎羽保持完好……
少年頹然的後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