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楚家宴客(1 / 2)
許是針灸太厲害紮醒了他,又或是我的「出言不遜」太入人心讓他回了神,總之後來他不僅又住回了馨苑,還時不時邀請我與他共食,就連外頭同朝官員家媳婦娘子的生子宴都拉我去應付了事——給人一種與我形影不離的假象。
因此當阿姐登門拜訪的時候,眼前是一副琴瑟之好的景象,具體一點就是——我研墨,他提筆,我倒茶,他飲盡。
但其實是——我從案桌上翻找醫典,不小心碎了他的墨盒,他扭頭拿了新的,命令我研出墨水;他聲稱天氣炎熱,口渴難受,使喚我為奴為婢。
所以說,眼見未必為真……
阿姐聽我吐著苦水,麵露憐色,「我方才還想,他笑著讓你迎我到你的屋子說體己話,還算善解人意,不想你平日裡過的倒不好,看來外頭傳的王爺看在皇上賜婚的份上,才待你好了幾分是真的——」
她說著話又讓丫頭將手裡的包裹呈了過來,「這裡麵是我新得的匹布做的時興樣式的外衫,你記得試穿——」話畢才奉上了一道請帖,「這個是……是請柬,楚淮的父母舉家從撫安城搬來了京都的宅子,要宴請賓客,我思索著定得邀請你——雖我不該來王府這樣拋頭露麵,讓小廝送來也就是了,但我念著上次回門,是我言語激動,惹你傷心,怕你躲著不見我……因此,我來…」
「我早不放在心上了阿姐!衣衫我可收下了!」
這裡可是阿姐死都想逃走的龍潭虎穴,她這樣「光明正大」的登府,這個致歉也忒有誠意了。
我們像從前那樣熱絡的聊了起來。
「楚淮…待你可好?」我終究還是問出了口。
「嗯,很好,從前我隻當侯門深府才是我的歸處,可這些日子與楚淮朝暮相對,竟讓我覺得,若能與這樣的人終老,才是何其有幸。平日裡,我若有個頭疼腦熱,他都相伴左右,我的身子不壯實,他還托人捎了上好的人參來——隻是這樣好的人,原是你的……」
「待你好就是了,往後可別再把原是我的這種話掛在嘴邊了!」我急忙捂住她的嘴,「炫耀」起來,「我……你瞧我過的也不錯的!上好的雨後龍井,皇家特製的青花瓷杯,難得的西洋鍾表,都是王爺賞的——他也並不是隻驅使我乾活,平日裡的月錢從來不曾短缺過,好玩的小玩意兒,也都舍得給我——」
「……」阿姐突然停了擦淚的動作,一雙杏仁眼看向我,眼裡也不知是什麼情緒,又說了幾句便稱府上有內事要忙,先告辭了。
「你阿姐穿著素淨,相貌倒擔的起長安第一美人的稱謂——」
阿姐才出了苑門,周淩清就斜依在門框旁,調笑著。
「長安第一美人」就因為怕被你這樣的人辣手摧花,才跳出萬人矚目的光圈,退居到「素淨」的裝扮裡,才甘願嫁給一個區區「探花郎」,成為一個小小的當家主母!
「王爺謬贊了,就算是阿姐這樣好的皮囊,對王爺來說也多見不怪了吧——」
「倒也是——」他肯定著我的說辭,哼笑一聲徑直出了苑。
盡管我不願意承認,但的確是,這廝的小老婆都是他「多見不怪」的資本。
小喬小王小吳皆是千裡挑一的美艷女子,那子楓也是上等姿色,更不要說閣樓藏嬌的如煙了,比起我阿姐也是不落下乘的。
我抬頭看向一邊銅鏡裡我的臉,果然,拉低這廝小老婆顏值的平均水平了。若世上能有美顏丹就好了——我定也要做一做仙女。
在這樣的美夢裡,很快就到了楚淮父母遷都宴客的日子,我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磨蹭到了午時,在小九的一再催促下,終於成了最後一波被迎入府的客人。
站在門口的楚淮,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我。
事實上這人在我的印象裡已經極為模糊了,可當他站在我麵前,孩童時的模樣跟長大後的相貌,便爭先恐後的在我眼底跳動、重疊。
謙遜,白淨,溫和,楚淮也。
我倆能有什麼故事呢。不過是他八九歲的時候,父親來京述職,他跟著來遊玩,因為我父親跟他父親曾是同窗的緣故,便來府上做客,他那時小的跟個蘿卜丁一樣,身子瘦弱,又感染了風寒數日,但他出口成章,詩詞倒背如流,父親回頭看看自己的兒女——尚在繈褓裡的樂沅,才熟讀了千字文的樂澤,因顏值在線早被廣而告之沒有其他新意的樂平,再就是,黃著頭發,看上去與楚淮同樣營養不良的我。
「這是我的二女兒,小小年紀便讀了許多醫書,家裡若有人頭疼腦熱都找她,管用的很——去,給楚淮熬個止咳的糖漿來——」
父親實在沒啥可以拿出手炫耀了,就給我推了出去——可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除了後院裡的流浪狗,誰敢把命交付到我手上?
但大約瞎貓碰見死耗子了,楚淮喝了我調製的配方,真的止了咳,便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與我親近許多,臨走前還大放厥詞,說將來把我娶到家裡給他治病——我當時小小年紀,卻也覺得他真的有病,即便我真的醫術高超,他也不必說這樣的狠話吧,怎麼著,是打算病一輩子?
但這個「戲言」終究沒有成真,如今伴他左右的是,身條更婀娜,臉龐更嬌嫩的我阿姐。
「從我去府上提親到今日,都沒正經與你說過話——這些年,你過的可還好?」
不知什麼時候,楚淮已經迎了過來,我站在轎子旁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