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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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傅聽歡整理好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蕭見深已經麵色平淡地繼續說:「我與恩師的相遇當在十三年前我七歲的時候。七歲之時,我有一次在寢宮歇息,半夜時分見一位老者站在我的床前,扌莫遍我的全身……」

「這樣的人隻叫人想順勢給他一劍。」傅聽歡嘲笑道。

「那位老者告訴我,我為百年一見的武學奇才,當和他一起行走江湖,歷練凡塵,成為他的下一任接班人。」

「你答應了?」傅聽歡問。

「哪個正常人會答應?」蕭見深反問。

「說得好!」傅聽歡撫掌一笑。

「噌」、「噌」的磨劍聲復又響起,蕭見深在向傅聽歡述說過去的時候,短暫地陷入了自己的回憶——

那一年宮廷金頂上的琉璃瓦還散發著驕陽的熱力,剛剛過完七歲生辰的蕭見深正是萬事剛知的年紀,在回絕了一個奇怪的老者之後依舊優哉遊哉地當自己的皇太子。

但老者顯然沒有就此從蕭見深的生活中消失。

幾天的時間裡,蕭見深經歷了走在路上碰見表演武術的機關木人、魚池看魚發現飛花落葉旋轉殺魚,書房讀書老被炫目光影所困擾——然後他帶足了侍衛,在半夜時分再次在自己屋子裡等待那個老人。

老人如約踏月而來,但那些侍衛卻如木雕泥塑一樣呆在原地無人反應。

老者從頭到尾都十分親切,此時也拿著糖人來逗蕭見深,笑眯眯說:「怎麼,這幾日的諸多東西你都不喜歡嗎?」

蕭見深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好奇的戳了戳身旁侍衛的身體,在確定自己帶著的一屋子的人都不能行動之後,才理所當然地回答老者:「就算是孤想要的,一聲吩咐之下,也多的是人為孤將東西找來啊。」

老者長長地「哦」了一聲,稍稍沉思,欣賞般道:「原來如此。」但他旋即又神秘地笑起來,「但這世上有一樣東西,非我不能給你。」

「什麼東西?」蕭見深問道。

老者沒有回答,但自此五日之後,開始有幾張薄薄的紙出現在了蕭見深的寢宮中。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故事的敘述者乃天獨老人,故事的主人公叫做羽人英,故事的名字則寫為《升仙傳》。

故事的開篇是這樣子的:晉城有少年,復姓羽人單名英。英以沖齡,位列九州奇俠首,乃號「逍遙小劍仙」……

蕭見深說到這裡稍微頓了一下,跟著沉聲說:「這是一個很引人入勝的故事。」

傅聽歡的臉上含了微微的復雜……是的,這是一個很引人入勝的故事,他剛才還跟蕭見深拍案叫奇,但他沒有想到這是一個哄小孩的故事,所以他簡直有一點點,覺得自己好像無法直視剛才看過的那本書。

蕭見深說完之後就繼續回憶。

這篇故事寫得奇幽玄奧、神鬼莫測,蕭見深很快就讀了進去,並且忍不住按照書中的羽人英所練的仙法一樣在宮中嘗試,還真如故事裡的主人公那樣,不過三四日功夫,就以肉體奧秘劈裂了一張桌子!

但七歲的蕭見深也不是那麼好騙的。他招來宮中供奉詢問是否有什麼武功秘籍能夠讓一個沒學過武功的孩子在三天的功夫裡劈裂一張實木桌子。

蕭見深得到了這些供奉含蓄的嘲笑,他們的普遍意見是,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必須一到三年夏練三九冬練三伏的努力。然後蕭見深又問世上是否有能夠直飛青冥的仙人存在。

他收到了更加含蓄的嘲笑和一個糖人和四個金環。

照他們所說,金環套在雙手雙腳上,帶久了就身輕如燕,說不定能一蹬上月。

蕭見深吃掉了糖人,將四個金環捏成金球,隨手向旁邊一砸,砸到了躲在草叢中的二皇子身旁。

當天晚上,二皇子在皇帝麵前告了一狀,蕭見深麵壁三日。

麵壁出來之後,蕭見深繼續照著《升仙傳》中的功法修煉,成果喜人,在一個月後,他達到了和書中主人公幼年時候的成績:徒手將一枚拳頭大小的石頭捏成粉末。

但這個時候他開始有些憂慮,因為書中的主人公也開始憂慮:升仙升仙,又不是光練肉體奧秘就可以成功的,他必須要開辟體內神湖,將外息轉為內息,攢先天一口真靈存於月匈臆——

而先天一口真靈,須每日采東方第一縷晨光為己用。

蕭見深開始每日登上城樓采精金天陽化真靈。他反常的舉動終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第一個注意的是駱皇後,第一個告狀的還是二皇子;在駱皇後與蕭見深談心之時,二皇子再次把皇帝給招到了蕭見深這裡。

麵對父皇與母後的同時詢問,蕭見深便如羽人英一樣麵對凡塵父母時回答:「兒臣得了機緣,將要得道升仙,父皇母後不應以一己私心羈留兒臣在身旁。」

皇帝與皇後:「……」

傅聽歡:「……」

傅聽歡:「……你竟如此深信不疑。」

蕭見深:「……我竟如此深信不疑。」他頓了頓,「這不是重點。」

傅聽歡吐槽:「隻是讓人不想回顧的愚蠢過去罷了。」

蕭見深避而不答:「……總之我繼續練了下去。還機緣巧合地得了這柄劍。」他揚了一下手中已經被磨了大半鐵鏽的青黑劍,這劍的名字與青黑相近,叫做『青墨』,「但是——」

「二皇子死了。」傅聽歡淡定說。

蕭見深訝異地看了傅聽歡一眼,眼神仿佛在說「這你也知道」。

傅聽歡便「嗬」了一聲,淡淡然回答:「這有何難。」他又篤定,「還是你那柄劍殺死的。」說罷便等著蕭見深再一次的訝異而佩服的目光。

蕭見深道:「不錯,我剛才告訴過你了。」

傅聽歡:「……」

蕭見深這時稍許沉思:「二皇子算是……死在我的麵前的吧。」

傅聽歡突然意識到最近蕭見深同他說話時都沒有再用『孤』來自稱了。

而說出這一句話的蕭見深,眼前再一次浮現了當日的情景。

他半月前因機緣巧合而得到的青墨劍一覺醒來之後不知怎麼地就不見了,當時宮中的侍女太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卻懶得與這些人理會:不過凡夫俗子罷了,看不住仙家物品又有什麼奇怪?

劍雖不見,但每日采集天陽的修煉卻不可耽擱,他再上高台,正要吸納東邊那乍然而出的一抹虹彩,就見高台之上,二皇子瞪圓了眼睛橫躺在地,月匈腹間插著出了鞘的青墨劍。

大片而斷續的鮮血將高台的地麵塗抹成稀奇古怪的圓圈圖形。

蕭見深對上了二皇子的眼睛。那一雙往昔閃爍著狡獪的眼神在此刻已經變成如死魚珠子一般黯然無光。

蕭見深沒有陷入太長時間的思考。他當然還記得自己上高台來的目的,於是先按時采了天陽,而後沉穩地將青墨劍從二皇子月匈腹間拔/出來,然後——

然後宮廷的侍衛就圍住了高台,蕭見深和二皇子的屍體一起被帶到了皇帝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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