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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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盛傳蕭見深乃天下一等一好男色之輩,實則對方乃天下一等一潔身自好之人。

外界盛傳蕭見深十三那年就已心機幽暗一舉扭轉天下乾坤,實則對方不過路過家門回家拿了一件衣服。

外界又盛傳蕭見深心狠手辣乃當朝厲帝,但真要心狠手辣,這些留言也未必能傳了出來吧……

於是傅聽歡便道:「那想必你十七回朝那一次,『京中血流成河』也有其誤會之處了?」

蕭見深:「此事……倒是毫無誤會之處。」

傅聽歡怔了一下:「哦?」

蕭見深道:「那一次主謀者,行廷杖而死之人有一十三人,菜市口斬首而死之人有三十九人。這些所有人的親眷並未充軍流放,也未沒入教坊,全以謀逆罪論處死刑。其餘被牽連者不計其數。」頓了一下,又道,「皆以死論。當日京郊的天波河確實紅了整整三日。血流成河這一點,當不屬於誇張之語。」

傅聽歡並無什麼感覺。他隻有一點疑惑:「為何?你那時候回京,皇帝已然落敗於皇後之手,你也想必已能坐穩皇位……為了立威?為了排除異己?」他審視著蕭見深,覺得仿佛有些可能,又似乎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傻聽歡,你以為丈量天下田畝之計是一件多麼小的事?能夠從頭到尾,悄無聲息地就做好了?」蕭見深說。

傅聽歡這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叫,他幾乎要打了一個寒噤。

但這點細枝末節此刻不需計較,他結合著蕭見深的話想了幾想,霍然抬頭:「你是說——」

「不錯,當年知悉此事者,俱已入幽冥。於是此事方為天知地知我知之絕密。」蕭見深說。幾息之後,他忽然輕聲道,「當年的那些人並不全是反對孤者。其中有一位曾是太子座師,也曾為孤之回朝歡欣鼓舞,認定孤乃大任之人……」

「然而道之異處,正在於此。」

再一次的三年之前。

十七歲的蕭見深與二十歲的蕭見深幾乎無有差別。

太子儀仗、金輅車、日月山川的袞服,自有禁衛一路禁街,招搖著從京師入城大門直上內皇城大朝殿。

正中的寶座上空無一人,左側垂簾之後卻約略有一個嫵媚又端肅的身影。

嫵媚於女性的曲線,端肅於皇後深青的翟衣。

內監當著文武百官之麵,將種種印璽跪呈自輅車上降下的蕭見深。

蕭見深於是升座於皇太子位,接皇太子監國印璽。

簾幕後的駱皇後悄然而退,皇帝的寶座上依舊無人,從此往後,百官將在此低首,天下將臣服足底。

而蕭見深所做的第一件事廣為被世人所知之事,就是三月之後牽涉甚廣,曾經乃至現在,都被文人士子與普通百姓作詩或童謠譏嘲的「京官貪腐案」,其中叫人最為叫人唏噓的,就是兩袖清風卻被以貪腐杖死禦階之前的太子帝師。那譏嘲之聲朗朗不絕,穿透了時間與空間,再次進入人的耳朵裡:

五月榴花紅,爛漫宮闕重。

風吹葉搖動,翩然入水中。

一沒殿前階,二沒天波洪。

灼灼恰似火,迤邐滿京穹。

竊問緣何故,萬人巷忽空。

惟餘稚兒哭,懵懂學舌誦。

「堂堂天子師,竟收了匹布。

皇子痛滅親,勸莫再貪腐。」

五月的天熱得發悶。

月色鋪了一地的霜白,草木在中霄蕭瑟搖擺,些許清涼之意就此漏出。

這是「貪腐案」突然爆發的第三日。這一日,帝師與蕭見深相見於宮中禦書房。

帝師乃是一位中年儒雅之士,他並非蕭見深小時的唯一座師,卻是蕭見深十三歲中途回京且再入江湖之後,唯一堅持三月必寫一份教案與功課遠程寄送給蕭見深的老師。

多年下來,蕭見深亦十分尊重對方,也多少認可對方的主張。

但在土地一事上,他們的分歧無法轉圜。

「殿下,」站在蕭見深背後的男人沉聲說,「你要做此事,就是與天下為敵!這滿朝的文武,這全天下的地主,從此都隻會致力於與你鬥爭!你叫他們破家失財,他們就能擰成一股繩一同對付你!一個人是無法和一個天下抗衡的,身為人君,當思舟與水之理,因勢利導,疏通阻塞,方才是治國之道。」

「老師此言謬矣。」蕭見深道,「文武百官與地主,固然為水,不過滄海之一粟;莫非老師也認為,這一部分的人占了天下多少的土地,就占了這水中多少的比重嗎?」

「然而那些不識文字不知禮儀的凡民又懂什麼?」帝師奮聲爭執,「臣不反對殿下處理其中一部分的人,也不反對殿下最終將土地還與百姓的宏願,但殿下切不可操之過急,昔煬帝修建大運河之結果,史筆錚錚,殿下莫非一點教訓都不能吸取嗎?」

蕭見深轉過了身。

月光照亮他的麵孔。那麵孔如天之月,如山之雪。

「老師覺得百姓因愚昧而可憎嗎?」他問。

帝師拱手:「臣並無此意。然而百姓之愚昧總使其容易被人利用,殿下應當做之事,不是一味的憐憫,而是將其引導矯正;殿下當務之急,也不是一味的因憐憫而站在整個朝堂文武的對麵,而是將朝堂文武化為自己的臂膀雙手,如此方能搬弄天下。」

蕭見深微微一笑。

「老師說此話之時何不看孤之臉?老師可曾記得最初給孤布置功課時所寫的開篇?」

「黨錮之禍不止,黨爭之日不絕;平衡之術,乃帝王心術。」

「老師說孤對百姓憐憫過甚,以至於失了決斷……孤之心,其實未曾如此。百姓在孤之心中與野草無異,百官與地主在孤之心中與藤蔓無異。若野草纏縛藤蔓之身軀使藤蔓伏地,野草該殺;若藤蔓搶奪野草之生機使自身肥大,藤蔓該殺。孤認同老師之言,平衡之術,乃帝王心術。老師卻未見認同孤的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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