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四(1 / 2)
又一個夜晚降臨了。
蕭見深在江南這裡一共走過了三個大城,五個小城,數不清的村落與民居。
他見過呆木的活死人,敏捷的活死人,狂暴的活死人,敏捷又狂暴的活死人……因此當一路順著津江而下,越過白水渡往更前的方向,在一棟燈火通明、由普通人警惕守衛的山莊的時候,蕭見深倒是真的愣了一下。
那守衛山莊的人見到蕭見深自黑暗中出來,也同樣愣了一下。
然後他們飛快的緊張了起來,兩人準備好火油,兩人準備好長矛,剩下的兩人則喝道:「來的是人還是鬼?是人就說話,是鬼就由我們度了你升天!」
蕭見深:「……」
他向前走了一步,火光照亮他的麵孔,他也開腔說話:「是人。」
頓時一陣的兵荒馬亂,此後山莊莊主匆匆自莊內出來,又是作揖又是賠禮,與莊客一起請了蕭見深進去休息。
山莊的莊主姓魏。
魏莊主同蕭見深唏噓道:「不知俠客是從哪裡來,又要往哪裡去?這幾日裡,簡直有一種換了江山的感覺……唉!若非我這莊子遠離人士,隻怕我和莊子裡的人也變得和外麵的怪物一模一樣了。」
蕭見深發現這個莊子裡的人並不少。他一路走著,一路都有人在樹木或橋廊之後看著他。
這夜幽深莫測,這影影影幢幢,乍看看去,一切都沉浸在一種詭譎的寂靜之中。
但等莊子上的燈火亮起的時候,所有的怪異便全都消失了。
正如一切的陰謀在陽光下,總要纖毫畢現。
藏在角落裡窺探蕭見深的都是些半大不小,好奇心最重的少年。蕭見深掃了一眼便不再注意,隻詢問對方:「莊子裡的人看起來不少,都是原本就在這裡的?」
「好些是從外麵逃難進來的,也是因為有人逃難過來,我才知道外頭發生了鈉鹽更可怕的事情,俠客你說,」魏莊主壓低了聲音,「這是不是因為現任的那一位不修私德,被上天降下刑罰,所以才有此千年浩劫……?」
「我看有這個可能。」蕭見深波然不驚,還附和了兩句,「說不定正是因為武定老爺就是個兔子王,而那天老爺也是個兔子王,兔子王對上兔子王,那當然一山不容二王,非得一生一死。」
魏莊主:「……」
魏莊主訕訕道:「我看倒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喜好兔子的也不少,怎麼沒見他們有什麼事情。」
於是兩人說回了正事。蕭見深問:「莊主多日待在山莊之中,不知道你與莊客有沒有發現最近一段時間,有人運了大批貨物從這裡經過?」
「大批貨物?」魏莊主擰眉重復了一遍,然後他瞅一眼蕭見深,說,「俠客想問的是有沒有糧草路過這裡吧?」
「莊主知道?」蕭見深問。
魏莊主就是一笑,麵露精明:「那深深的車輪碾壓地麵的痕跡、以及痕跡周圍掉落的些許糧食都還沒有消失了,俠客說我怎麼會不知道?」
蕭見深道:「那麼他們前往的方向是——」
此時兩人已經來到了客房之前。
魏莊主道:「他們前往的乃是正北方。車輪的痕跡便在我山莊背後的一叢小樹林之後。但此時夜已深沉,俠客不如先休息一夜,洗洗風塵,其餘事情等明日再說?」
事情到了此時,已不急在這一時半刻,蕭見深很快點頭同意。
魏莊主與莊中的其他人一起離去,沐浴用的熱水很快送上。
當掩了房間的門後,蕭見深解下衣服,正決定泡泡熱水然後直接上路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傅聽歡噙著笑的聲音:
「這萬裡赤地中突然出現的一個人間樂土,還偏偏給了你最重要的消息,你竟不覺得奇怪?」
「這又有何奇怪的?我想要糧草,自然就有人以糧草引我過去;隻要消息準確——朕何懼直麵那些鬼蜮陷阱?」
蕭見深話都說完了,才忽然一怔,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目四顧,隻見周圍一派寂靜,又哪裡有傅聽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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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聽歡同樣趕了整整一路。
從琴江到津江,從琴江城到白水渡。他和蕭見深一樣,看見了越來越具有攻擊性的活死人,也在琴江與津江交匯的運河那邊碰到了蕭見深曾經碰到的那個官員,得到了同樣的消息——當然手法比蕭見深的粗暴得多。
他照舊在比蕭見深更遲一天的時候來到了這個山莊。
隻是這個時候,這山莊早已人去樓空,隻餘下堂皇的樓閣與亭亭樹木,在白日的陽光下閃閃爍爍。
傅聽歡在這莊園中轉悠了一圈。
隻見這莊園分成前後兩個部分,前麵的部分便是蕭見深曾經見到過的、與所有莊園都沒有什麼不同的格局;而後半個隱藏在樹林中的部分,卻是一個這世上絕大多數莊園都不會擁有的操場。
這個操場完全仿軍中建製,鋪著薄沙的地麵可以緊湊容納約一千人。兩側的兵器架也是十個一列、五個一排的排放著。
傅聽歡上前扌莫了一下這架子,並沒有從上麵抹下灰來,再看架子上由兵器戳出來的細小痕跡,便知這裡一定曾放置過許多武器,且這些武器取走還沒有幾天。
蕭見深是不是曾經來過這裡?
蕭見深在這裡呆了多久,做了什麼?
傅聽歡一邊在山莊中轉悠一邊思索。
他在這裡尋找到了很多蛛絲馬跡。這一路他都尋找到了很多蛛絲馬跡。
並不隻是蕭見深追蹤的糧草的,還有蕭見深自己本身的。
他知道對方路過了多少地方,在什麼時候休息,路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