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獄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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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7日

牢房

由於我的拒不認罪,加之無直接證據證明我殺死林梓棠先生,警方也束手無策,於是我被暫時移送至看守所中。

這是我第一次親臨這個無數次在推理小說結局會出現的地方。

鐵門緩緩打開,手銬和獄服加身,我一步步地踱過看守所的長廊,看著旁邊十幾個犯人擠在一間黑黢黢的牢房中,當你目光不經意地瞥向他們的時候,沒有出現電影中那般的情節,沒有人對著你吹口哨,也沒有人伸出雙手喊冤叫屈,你所能看到的,隻有如同深淵一樣失去生存光彩的麻木的雙眼,有的凝望著你,有的凝望著牆。在這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在這個世上最可怕的景象莫過於此,人群聚集在一起,卻徒有一片死寂。

我本以為自己也會被丟進那些人當中,感受人生的迷茫,但是管教突然在一間乾淨整潔的號房前停下了腳步,裡麵還有一個男人,朝向角落坐著,背對著我們,看樣子是個兩人間。

「進去吧。」管教打開門,側身站在門口,對我說道。

管教是一個略顯臃腫的男人,鬢角和胡子都刮的很乾淨,皮膚很白,即便再怎麼嚴肅,這張臉也顯得十分稚嫩。他繼續伸出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運氣不錯,我心想,許是其他間都滿員了,或者可能我也算是個「文化罪犯」,算是給我的優待吧。不過,哪怕是豪華套間,我也不想以殺人犯的名義在裡麵多待一天。

簡單整理了一下生活用品,我一頭靠在牆上。啊,我認真地舒了一口氣,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鬆弛的時候了,因為選擇了成為職業作家,我不得不接受十次

、百次的失敗,看著幾十萬字淪為別人眼裡的垃圾,這種心情無論怎樣都不會好啊。閒餘時間還要一直幫林教授打雜,我可以說基本沒有屬於自己的娛樂時間。現在,到了人生穀底的我卻再沒有任何需要操心的事了,趕稿、交稿,一次次來往於各個編輯部,被拒絕、貶低,所有這些都可以拋諸腦後了。想到這裡,我竟然感到一絲如釋重負。

漸漸地我開始注意到同室的這個男人。仔細端詳他的背影,年紀三十歲上下,有著日本男明星一樣波浪卷的頭發,長度大概剛好可以紮一個發髻,由於被關押的關係看上去有一段時間沒洗了,略顯淩亂。身上穿著一件高檔的大衣,棕褐色的真皮光亮如新,應該沒穿過幾次。我見過這個牌子,通常在高端的商場都會看到它的廣告,但是自己從來沒想過花上五位數的價格買一件衣服,光是保養都花銷不菲。床邊的洗漱用品也都是一些進口貨,即使這些東西安安靜靜地處在原地,我也仿佛能聽見傳來的炫富聲。

雖說看守所沒有強製剃發和穿囚服,可是像他這麼囂張的還是不多見呢,想必一定有些身份,搞不好是哪個官二代或星二代。

「猜錯了。」這個男人突然開口了,停頓了一會繼續道,「我可不是什麼富二代或者官二代,也沒有什麼特權。」

搞什麼鬼!他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這讓我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從他身上移開,好像擔心他用後背就能窺探到我目光底下的東西。

「不必害怕,這隻是我經驗下的推理而已。如果我說錯了的話,你便當我是胡言亂語吧。」他就像個上流社會的紳士一般,語速不緊不慢。

「看到我衣著的光鮮,似乎優於常人的待遇,你的仇富心態暴露無遺,喪失了公平的目光,隻會猜測我是特權階級,可是同樣被分配到兩人間的你,恐怕對獲得的區別對待早已尋找了諸多理由來說服自己吧。我年紀輕輕,所以我的財富來自於父母的可能性更大,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人們就是看不慣這樣的人吧,為什麼他們生而優越呢,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們越是低人一等,正義感就更強一些。」

「打住打住,我看你才是優越感爆棚了吧,你覺得每個人都會嫉妒你嗎?你這個瘋子。」即使被他說中,我也很討厭這種似乎能看穿所有人的家夥所暴露出的自傲,再溫文爾雅的語氣在此時也顯得做作。

「你覺得我是靠幻想嗎?」這個男人突然冷峻了起來,並開始慢慢轉身,這種好像驚悚片一樣的壓迫感令我不禁打了個寒戰,「的確,並非所有人都會如我剛才描述的一般,除非……」

此時,他已完全正對著我,原本微駝的背稍稍坐直了一些,這張麵龐算得上英俊,卻稱不上精致,仿佛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諸多痕跡。兩眼都埋在劉海深深的陰影下麵,充滿了懸念。他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繼續說道:

「除非這個人的品性,我了如指掌,這個人的心思,沒有一點可以隱藏,城府、心機都是他絕對沒有的東西,他如此簡單就可以被人看透,倒黴,懦弱,又無能,我對此絕不會有錯判的可能。而這個人,說的就是你——鬱修!」

「啊!」震驚,迷茫。靜止的空氣下隻有我的驚愕彌漫,眼前的這個男人,素未謀麵,卻對我了如指掌。當他念出我的名字,那種感覺就像是上課開小差被後窗偷窺的教導主任點名,順便他還把你以往的不良表現都列了出來,等一下似乎就要叫家長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竟然還……對我這麼了解?」

「我是你的忠實粉絲,鬱修先生。」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竟然露出了挑逗的笑容來。

開什麼玩笑?雖然我並非妄自菲薄到不相信我有什麼忠實粉絲,但是沒有哪個粉絲會一見到我就如此數落我吧?

「我知道我看起來不像是你的粉絲吧,也許你覺得剛才都是在揶揄你,但是鬱修,我認真的告訴你,真的沒有,那些話裡還是誇你的成分更多一些。」他挑逗的笑容仍在,看不到有什麼認真的神情。

不過,這個家夥是有讀心術嗎?被人一而再再而三識破的感覺可不太好,我興許可以做一個小小的測試看看,比如讓他列舉我的所有作品……唉,算了……他一定有所準備,總之,不能再像剛剛那樣表現出春晚的觀眾看魔術般的驚訝了。

「既然如此,你能列舉一下我的作品嗎,粉絲先生?」他媽的,我還是想問問看。

「唔……我實在不想念出這些名字,不過既然你要求了,我姑且試試看吧。出道作品是2016年的《開學前》,然後是《巫術殺人魔法》、兩年後的《嫌疑人q的犧牲》……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他笑得像個瘋子,而此時的我在他眼裡就像個傻子。餘下的監獄時光裡,我都要為我問了這個問題而懊悔不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模仿大師是成功的第一步。」我的音量大小展現了這個解釋多麼蒼白。

「還是做你自己吧,鬱修。」他突然停止了笑聲,嚴肅地看著我。我極力躲避著他的目光,沒錯,我是那麼的懦弱,也清楚自己的能力,從不敢麵對內心的卑微。

沉默,突然殺將過來。

我不再說話,他也如是。我不知道剛才那句話怎麼就讓他變了個人似的。

窗外的陽光逐漸暗淡,幾個小時的寂靜之後。我看著他的背影,開始有了想了解他的沖動,也許是出於無聊,也許是別的什麼吧。

「額,你叫什麼名字?」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過一會兒竟傳出了微微的鼾聲。我搞不懂這是裝睡還是真睡,總之我感覺我真就像個傻子,被他顛來倒去地戲耍了。又呆坐約莫半個小時,我也開始犯困了。

「梁擇棲。」他瞬間翻了個身,麵向我開口了,「良禽擇木而棲的意思,啊……嗨!」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我快耷拉的眼皮隻好又睜了開來。

「你這反射弧夠長的啊。」

「剛剛想回答你來著,有點困就先睡了,想著睡醒後再說吧,啊……嗨,嗨!」他這種毫無歉意的樣子真是太討厭了。

什麼人啊這是!真的是捉扌莫不透,這種怪人通常都有著某些特異功能,估計他的就是可以看穿人心吧。不過怎麼說呢,至少這個名字還挺特別的,比較符合當下圓滑的社會觀。

「很無聊啊,來聊聊你怎麼進來的吧,鬱修。」他又伸了個懶月要。

「你先介紹一下你自己吧還是,我已經像裸奔一樣的通透了,這樣可不公平。」不直視他令我好受了許多。

「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好的……自我介紹開始……」

「……」

「你怎麼卡住了?」

「我記得……我記得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名字了。」

「是啊,可是光有名字有什麼用?自我介紹的話,至少也要說說你的職業吧。」我對這個家夥開始有些惱火了,他到底是聰明過頭還是愚蠢至極。

「好吧,說實話我隻是沒想到你竟然沒聽說過我,當然當然,我這樣說的確有些冒犯。隻是真的,當你是一個上街帶口罩都難免被人認出來的名人的時候,你真的很難相信一個身處城市的年輕人竟然聽到了名字都不認識自己這一事實。」梁擇棲語速極快地說完這番話。

「你是個名人?梁擇棲?」我的大腦中飛速檢閱一切關於這個名字的信息,但是很遺憾,搜尋了任何可能的大腦內部區域,我還是沒有找到關於他的半點記憶。

「這可是鼎鼎有名的梁擇棲啊!」突然一個雄渾的聲音傳來。是當時帶我進來的監獄管教,不知什麼時候他出現在一旁。

「你怎麼連梁擇棲都不認識?」看上去他也同樣驚訝,「梁擇棲可是中國天才圍棋手啊,轉職業以來未嘗一敗。」說話的語氣就像崇拜他的粉絲一樣。

怪不得嘛,圍棋的東西我不懂也根本不關注,所以也就不會認識什麼圍棋手。隻是沒想到現在圍棋受眾這麼廣泛了嗎?也是,雙棲明星比比皆是,看他的外形還是不錯的,多半他也參加什麼綜藝,代言什麼大牌吧,可是這些我也一概不關注。這麼看來,我也確實與社會脫節了吧,連一個管教都知道的事情……嗨,什麼啊,一個管教知道的我一個犯人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嘛,哈哈哈!

笑歸笑。不過我想,我真的很久沒有好好了解過這個社會了,這樣,的確是很難寫出什麼好作品吧。

「圍棋手嘛,聽著就和作家一樣人模人樣的啊。」我還不服氣地辯解了一句,聲音小到我自己都快聽不見了。當然我很清楚,我如果比作圍棋手,那就是個次次慘敗的魚腩選手。

「好了,集合吃飯。」管教聲音嚴厲了許多,可能是意識到剛才的輕浮吧。

原來是飯點到了,想著平日時常為三餐發愁的樣子,現在竟有些好笑。

12月17日

食堂

因為心情不好,自然也沒什麼胃口,我草草吃了幾口了事。梁擇棲倒是不嫌棄,本以為他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但他津津有味地吃到隻留下我們最後兩個人。

食堂空空盪盪,方才鍋碗瓢盆的叮咚作響剎那間化作寂靜。梁擇棲呷光了碗裡最後一口湯,湯是食堂必有的紫菜蛋花湯,盛的時候,他從底下熟練地深撈一勺,現在嘴裡滿滿的「一口料」是他顯赫的戰果。我納悶是不是到時間回去了,吃飯時間是嚴格規定的,可是梁擇棲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

因為不喜歡被人催促的感覺,我擔心待會兒會被教訓,於是我拿起盆要走,他一把按住我。

「坐著別動,有人要給咱們寫生呢。」他的眼睛看著我的背後,讓我脊梁一陣發冷。

我轉頭看去,是那個管教遠遠地坐在角落。

「你喜歡在監獄聊天還是在這兒。」

「啊,這兒吧。」我也不知道他想乾什麼,但是我肯定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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